苏如chūn不着痕迹拂下来倪显赫的手臂。
“走,我帮你安排座位。”他说。
我正满意地想要去接待别的客人,倪显赫说:“学长,你在这里接待客人吧,韩若带我去就行了。”
苏如chūn带着询问的目光看我一眼。
我点点头。
倪显赫低声笑:“学长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老婆。”
我彻底冷下脸。
苏如chūn一走,我和倪显赫的脸就都变了。
我皱着眉问:“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倪显赫说:“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他现在在哪?”
我故作疑惑:“如果你问的是大头的话,当然是在英国留学,不然还能在哪?”
“他出国资料上填写的学校是纽卡斯尔大学,可是我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关系网,把纽卡斯尔从预科生到博士生的里面所有的中国人过了一遍,压根就没有林立安这个人!”
“你有关系网尚且查不到,那么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就更不知道了。”
倪显赫一身的生于富贵,安于权势的矜贵气息,是他怎样都无法掩盖掉的。大头也提过,他家背景和他的名字一样,真正的显赫。
大头出国的时候联系的是导师而不是学校,当时他的导师在纽卡斯尔大学任期还没有结束,怪不得倪显赫会以为他去的是纽卡斯尔而不是普利茅夫。
不过,或许是大头有意为之也说不定,倪显赫这个家伙心思深沉到我都觉得害怕。
“韩若,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我被一群“知道”弄得头晕,“我的的确确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下个月会回来看我。”
倪显赫表qíng一松。
苏如chūn走过来,拉了一下我的手臂,“怎么了?”
“没事儿,我只是不知道把大头下个月回国探亲这件事告诉他对不对?”
苏如chūn看着倪显赫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头jiāo待过你不能告诉倪显赫么?”
“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不用想太多。”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竟然一看就看出来我在为大头担心。
“倪显赫这对你那个好朋友,用了多少qíng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非常用心。”
我说,“就好像你对我?”
苏如chūn摇头,“不像。”
我见惯了他说话只说一半的把戏,倒也不急,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跟他不一样,我用了很多心,也用了很多qíng。”
正午时分,婚礼拉开序幕。
司仪几乎笑语调高了气氛,最后轮到新郎官讲述恋爱经历。
苏立这个老狐狸,难得有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窘迫,“我这一辈子,第一次遇见一个女人,让我想要长长久久和她在一起。”
台下掌声轰鸣。
我们这一桌坐得近,我看见杜丽雅不争气的红了眼圈,
我小声喊:“小心,眼泪掉下来会熊猫眼!”杜丽雅听见了,瞪我一眼,果然收敛了泪意。
苏如chūn感叹:“你啊。”顺手帮我舀了一勺西芹腰果虾仁。
王微微女士说:“如chūn你真是了解我们家宝娃,连宝娃爱吃什么都清楚。”
我不动声色,“这不我和如chūn都在一起住了这么久,能不清楚么?”
告诉家里的版本是,我不堪寝室恶劣条件,租用了如chūn的房子。
倪显赫看了我一眼,有瞥了瞥如chūn。
而如chūn淡然微笑,在桌子下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轮到新郎和新娘敬酒的时候,碍于苏立的身份,大家并没有叫称谓。
谁知道苏立敬完了长辈们,竟然走到了我们两个小辈面前。
“你们俩好好在一起,我和丽雅都支持你们。”
杜丽雅悄悄握住了我的手,我上前一步和她拥抱。
苏立说:“如chūn,谢谢你。”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心qíng激dàng,转过去和如chūn拥抱。
他一愣,然后紧紧拥抱了我。
身后一声快门声,我们回头,赵枚扬了扬手上的卡片相机。
“虽然迟到了,好吃的都快吃完了,幸好秀色可餐。”
如chūn板着脸,“你这个小丫头。”
我大笑。
我们正笑闹,手机适时的响了,我好不容易从裤兜里面拿出来的时候,又没了声音。我向如chūn扬了扬手机,示意他出去讲电话,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打回去,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来,“韩若?”
“好久不见,我是苏灵灵。”
“灵灵。”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我在……”
“好。”
苏灵灵没有重要qíng况也不会找我,我回去跟如chūn和赵枚打了个招呼,“一个以前的朋友有急事找我,我想我可能得过去一下。”
赵枚说:“什么事重要得过你老姐和他老爹结婚?”
苏如chūn微笑着说:“仪式快结束了,也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韩若你有事儿就过去吧。”
我点点头。
“等等,”他叫住我,“记得回家的路吧?”
我看了他一眼,“记得。”
看见苏灵灵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她一向是喜欢化妆穿摇滚风的T恤紧身破dòng牛仔裤的,如今她穿了棉布格子的长袖家居服,脸色几分蜡huáng。
她把我让进去,露出了个笑容,“我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我有点担忧她的身体状况,“你的身体?”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慢粒,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大学的时候还去捐献过骨髓,现在竟然轮到我。”
我觉得心里哀戚,无数的电视和影响里面,男女主角生离死别都是因为这样的绝症,可是当这样的病落在你熟识的人身上的时候,你只会觉得遍体生寒。
她又笑了笑,“我这个样子,不太适合把他带在身边,更不能把他扔到我父母那里去,想来想去只能找你。”
“他?”
“没错,你儿子。”
赵枚说,她大二出国jiāo流后我就没见过她。
怪不得,某一次结伴去厦门,维多利亚大酒店,海景房,大chuáng,下沉式浴缸,气氛làng漫到不行,她却一反常态没有让我做到最后。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偷偷的,孕育一个生命。
竟然悄无声息的,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我不知道的岁月里,有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在静静成长。
震惊。
震惊到极致,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灵灵低着头,长发垂下来看不清楚表qíng,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告诉你做什么呢?是手牵手去找个好的医院做无痛人流还是bī你娶我?你那时才20岁,怎么可能会想要被老婆孩子束缚住,更何况我们两个,也只是玩得到一起,也谈不上什么感qíng。”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来?本来想要问的话,因为怕她误会我嫌孩子是累赘而说不出口,只是不管她多么要qiáng,多么优秀,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念全国数一数二的医学院的大学生,都不该背负着一个孩子,那是多大的一个包袱?
“没有办法,不能不要。”她有些自嘲的笑了,但是看着孩子的睡颜,表qíng却是当初神采飞扬什么都敢玩的小姑娘所没有的柔qíng韵致,“明明已经做好了避孕措施,谁知道就会那么准,我自己是学医的,知道这种事qíng要到正规医院去做。结果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就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我想了很久,我还很年轻,我也不想要成为一个孩子的妈妈,让他活着是要对他负责任,我有那么多梦想没有实现,那么多可以可以玩闹的青chūn挥霍,有那么的朋友,未来有那么的机会,也可能遇到真正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这些都顷刻变成不可能了。可是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感觉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上网的时候不再想要打游戏,反倒会关注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不想要穿高跟鞋,把鞋子都换成了平底。不再喝酒,感冒了也不想要吃药,甚至还会买来叶酸来吃,不再注意身材,只要对宝宝有益处的都会吃,等到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存在要不要这个孩子的问题了。”
我高中的时候每天中午上学都要经过家附近的一个公jiāo车站,时间长了就留意到每天那个时间都会出现在站点的女人。很年轻,二十岁左右,五官平平,皮肤是很招人喜欢的象牙色,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头黑色的卷发随风飘舞,难免让我每天多看几眼。直到有一天,忽然发现她的小腹微微鼓起来,高跟鞋换成了舒适的平底鞋,我忽然有一种非常圣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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