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穿着深灰色呢大衣,头发剪得很短,接近于圆寸。黑色矮帮雪地鞋,黑色全框眼镜,黝黑皮肤,一双大眼睛格外清澈。
他在国外呆了这一年多,气质褪去当年青涩,沉淀下来许多。
再不是在酒吧里哭着喊着不知道拿倪显赫怎么好的林立安。
大头和我并排出机场,当时是已接近凌晨,大头身上英伦运动香水清慡振奋jīng神,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几乎有点感慨的心酸,当年的大头带着大金链子,冬天穿貂皮大衣,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金光灿烂的狗熊,今天已经因为时间和阅历有了自己的审美。
我解开了车锁,大头坐进来,“诶?新车,你小子行啊,就这么招摇进在R大进进出出?”
“你看它的新旧程度就知道我开过它的次数了,作为一个司机,我还在实习中。”
大头夸张地抱紧双臂,“不会吧,我的生命安全有没有保障?”
我们都已经不是青涩的小子了,即使是开这样的玩笑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大战三百回合了。
“在国内买车不如出去买,我买了辆欧宝,合人民币才四万多一点。”
“二手车?”
“那当然,新车xing价比太低。”bào发户小子也已经jīng于计算。“对了,你不是一直打算出国么,怎么会忽然在国内买车?”
“不是我买的,如chūn送的。”
确实是如chūn送的,圣诞节礼物。
圣诞节那天如chūn难得有空去学校接我,结果回来时在停车场我发现旁边的车位上停着一辆白色的丰田凯美瑞。
我说,“咦,奇怪,前几天我还感叹了一下日系车经济实惠又省油,白色的车看起来容易脏实际最那脏,这就有人买了。”
如chūn掏出一串车钥匙给我。
我大惊,“这是你买的?”
“嗯,圣诞礼物。”他的回答寡淡平常。
“你每天奔波忙碌,有些地方地铁通不到,打车又不够方便,买个车舒服点,反正你也有驾照。”
“喂,你傻啊,我多走几步又不会怎么样,难道让我天天在R大那么小的一块儿地招摇过市开着车,从公共教学一楼开到公共教学三楼?有打火的时间都够走过去了。”其实我是心疼他,如chūn工作才几年,有多少积蓄我大致可以估量到,他也不是什么吃父母老本的二世祖,这样大的一份礼真是沉甸甸。
“我看你这几个月总是会来晚,还是自己开车我放心点。”
每个人爱的尺度是不同的,有的人哪怕对于自己一生一世唯一最爱的那个人,依旧不会完全掏心掏肺,有的人即使这个人只是他所有爱恋的几分之几,也愿意为之付出许多。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挥霍无度的二世祖,那么这样一辆车仅仅能称得上是一份小礼物,甜蜜加分。可是这个人是一个用双手来积累身家的人,仅仅是因为我的一点不便,就做到了如此。
更让我觉得愧疚的是,我的忙碌,是去看小念和苏灵灵。
我觉得我像在钢丝上行走的杂技演员一样,努力维持着平衡,看起来两全其美,事实上如履薄冰。
第35章
生活总不会永远一帆风顺,平和美满。
周五傍晚,我如常去接小念,小孩子的成长是惊人的,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样。他很聪明,但是很多时候喜欢沉默着想事qíng,和我小时候一样。他并不是老师经常夸耀的孩子,可是会画卷毛的绵羊和四只脚的小猪的简笔画。
在前世,他一直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成长着,在今生,我穿越了时间,看见了他。
他渐渐开始沉默接受我帮他拿书包,会自己走在前面找到我的车打开车门乖乖坐上去,有些时候在我在苏灵灵家小坐的一小段时间里,会拿出一本数独来和我一起填。
我没想到我停下车来,去DQ买冰淇淋给小念的时候会遇见赵枚。
赵枚看见我先是热qíng澎湃地凑过来,“你不是胃不好不能吃冰的么?怎么会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冰淇淋?”
“宋雨露那个恶心的女人做了冰淇淋蛋糕要请我们组的人吃,结果苏老师说他爱人不能吃冰的,所以他也已经不适应了。你都不知道那女人脸色有多难看。我看着高兴,今天请我们组的人吃DQ,”她刚烫了头发,满头的大卷,让我想起金毛狮王。
“咦,这是谁?”
后面带着毛呢小帽子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念就bào露在她面前。
赵枚的笑容僵在脸上。
“等一下,这不会是?”赵枚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是我儿子。”其实如果可以否定的话我是不会承认的,但是小念长相太像我。同样扬起的眉毛,都是先天的好眉形。同样细长上挑的眼睛,略有点尖的下巴,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我。
小念对赵枚爆发出一阵敌意,示威似的对我伸出两只幼嫩的胳膊,我顺势把他抱起来。
“他妈妈是谁?”赵枚呆呆问。
“苏灵灵。”我回答。
“你告诉苏老师了么?”
我忽然觉得疲倦,“没有。”
我转身想要出去,刚抱着小念到了车门口,后视镜里面看见熟悉的银灰色帕萨特停下来,苏如chūn对赵枚喊:“你买个冰淇淋买这么久,他们让我顺道把你带回去。”
我竟然想要逃。
“韩若,你怎么在这里?”苏如chūn在身后叫我。
我把小念安置到车上,拿出童话书给他看,吩咐他等我一会儿。
苏如chūn显然也看见了小念,无意识地握紧了右手。
赵枚的声音接近歇斯底里,“韩若,你若是无法担负责任,何苦招一个惹一个?苏医生,你为什么不问他,他如此对你,难道你都不该要一个解释吗?”
苏如chūn任由她在旁边拉扯着他的胳膊,神色冷淡,一声不吭。
我接近于气急败坏,甚至都少了几分男人该有的风度,语气异常生硬:“赵小姐,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cha手。”
赵枚面上一红,喘了几口气,却还是要说话。
我狠狠地看她一眼。
苏如chūn抽出被赵枚抓着的手,柔声道:“你先回去,我们两个人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赵枚恨恨的看我一眼,坐上出租车离去。
苏如chūn的黑眼睛没有以往的光彩,似乎有点自bào自弃的灰暗,“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自己种下的因,容忍你纵容你到没有底线,如今结下这样的果,是我活该。”
我一口气哽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1月份寒冷的北京,呼出来的气都凝结成细小的白色水珠,在gān冷的空气中逐渐消失不见。
小念拍了拍车窗。
“我先送他回去。”最后,我只能这样说。
“上次我问你记不记得回家的路,你现在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等我回来。”我说。
我踩下油门,思绪如cháo。
其实赵枚说错了,我不是不能承担责任,只是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两全。
这个孩子虽然是过去的苦果,可是承担不起的话怎么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父亲!
我回去的时候,他的外套什么都在,可是我找了一圈,卧室没有人,浴室没有人,厨房没有人,餐厅也没有人。
最后我推开客房的门,一屋子的烟味,让我一下倒退了一步。
他站在落的窗前,脚下堆满了烟头。
“我不知道你抽烟。”
“只是偶尔。”
“我回来了。”
“医生不是都不应该抽烟么?”
“所以,我不是个好医生。”
他走到我面前,带着烟糙味的吻就席卷而来,他的唇片凉凉的,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手臂撩起我的针织衫下摆,小臂箍住我的腰,赤luǒ肌肤和冰凉一片的紧致小臂相贴,我qíng不自禁打了个哆嗉。
腰上的手臂收紧,再收紧,怀抱却是炙热的。
他就这样维持着几乎让我站立不稳的拥抱,烟糙味的呼吸在我鼻尖徘徊,“那个,真的是你儿子?”
“是。”其实我一直厌恶烟糙味,但是此时此刻我一点儿都不想要避开。
“他妈妈?”
“赵枚那个小学妹。”
“你们很久不联系了吧?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孩子?”
“她要是还能抚养,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让我知道小念的存在。她得了慢粒。”
“哦,原来这几个月你会晚归,过年的时候不愿意回家,都是因为这个。”
年前,苏立和杜丽雅从欧洲度蜜月回来,如chūn和他们一起过年,而我却没有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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