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滑过去,从心里,从身边,从一个个chūn夏秋冬里,从每一次想念里,从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
让人心悸。
“有时候会有人劝我,都这么多年了,我妈上个月给我打了个电话,”张青凯轻声说,“说你也该放下了吧。”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放下,放下和放不下有什么区别?其实相比起来,我害怕‘放下’,真的,你一定懂的,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一样不会放下的,对么?”
放下,放不下。
这个问题张青凯想过很多,他答应过夏飞,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但更让他放不下,也不愿意放下的,是他对这份感情的依赖。
想念已经是一种习惯,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失去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想念,自己也许会变成一个空壳。
“他们都不会明白,”他看着夏飞的笑容,“对于我来说,有一个能想一辈子的人,是件多幸福的事,每天,每分每秒,想起你是让我觉得我还活着的证据……”
放下,是为什么,放不下,又会怎样?
对于张青凯来说,这两者区别不大。
夏飞走了之后,他几年都没有回过家,到现在,跟家里的关系已经缓和,家人已经不再提及夏飞,甚至隐晦地表示过他如果愿意跟另一个人重新开始,无论男女,家里都不会反对。
可是……没有必要了。
他不需要另一个,除了夏飞的另一个人,他不需要。
他的世界里,只有张青凯和夏飞,这个世界已经牢不可破。
这世界很大,容得下他和夏飞两个人的一辈子,这世界也很小,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想念,不是他一个人还在执着地爱着,这是两个人。
是他和夏飞的爱情,一辈子,永远。
“昨天给你的信看了没?”张青凯把手里一直捏着的花瓣放在碑前,“我跟你说,我特想写诗,但除了chuáng前明月光,愣是一句也写不出来……”
说完他自己嘿嘿乐了半天:“哎,真的,你去我书店看看,还不少诗集呢,不过我记得你不爱看,是不是还说过酸来着?你说我要酸你一把,你会骂我么?”
“你来过书店吗?其实离这儿也不远,”张青凯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裤子让雨水浸湿了一大片,“一会儿看门大爷别以为我尿了……就书店外面那个小回廊,我费了老大的劲儿设计的,画设计图的时候老担心你不满意,弄好了你也不说说行不行,不过感觉还成,我下午有时候在那儿晒太阳,打个盹儿挺舒服的。”
“明天拍张照片给你看看吧,”他想了想,“让人拍一张我晒太阳的让你看看,你要喜欢,就过来陪我呆会儿,行么?”
张青凯不知道夏飞会不会回应他,早几年他qiáng烈地想要感受夏飞的存在,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些灵魂的传说是真的。
现在已经不太这么想了,夏飞走了,没了,再也回不来了,他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只有这个碑,跟自己的联系只有那些回忆和依旧在心里汹涌着的感情。
别的,没有了,都没有了。
他不可能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笑的夏飞,不可能再碰到夏飞削瘦的肩,不可能再听到他说张青凯你快来伺候我一下……
但没关系,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张青凯低下头,看着地上小滩的积水,他已经不会再去无望地qiáng求这些永远都不会再实现的想像。
爱过,被爱过,那么痛,那么深。
足够了。
“张青凯我跟你说,矫情特别不合适你的造型,知道么?”夏飞站在窗边说,用手指架了个框,从那边看着他,“你这种糙得跟水泥地一样的男人,一矫情起来杀伤力太qiáng,我jī皮疙瘩都变成jī蛋疙瘩了,掉地上都哐哐响,你快听。”
张青凯冲地面笑了起来,笑了很长时间。
“我又矫情了,不过也不经常这样,偶尔一次,”他看着碑上的照片,笑着说,“我平时挺正常的,真的。”
张青凯换了个姿势,背靠着碑,头向后枕着,没再说话,四周也是一片寂静,他安静地坐着,就像以前无数次跟夏飞一起坐着那样,不说话,不需要说话,就已经是一种享受。
湖对面的坡上飘起了蓝色的烟,大概是有人在烧纸,张青凯盯着那一阵阵在秋风里飘开散去的烟出神。
夏飞被送到这里的那天,他悄悄地跟来了,远远地看着。
那是他这辈子永远不能忘掉的场面,他最爱的人,就那样睡在了这里,永远不会再醒过来,变成了刻在他心里的一道疤,永远也好不了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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