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好听一点,汪博源既然下了,那顾新军接着上台,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看得懂的人在局里,看不懂的人在局外,不需要第二个验证门槛,泾渭分明。
顾新军的上位并不出贺南山的预料。
但现在的局势,却结结实实地让贺南山感到棘手。
这么说仿佛有点不对劲:汪博源都倒台了,为什么站在汪博源那边的顾新军起来了,站在最后的赢家郁水峰这边的贺南山却觉得局势更坏了呢?
根本原因还是老人家。
汪博源虽然被整倒了,但老人家还在位置上。老人家既然还在位置上,他就要为他自己、为他的派系做准备。
所以他要提拔自己的人,也要削弱郁水峰的人。
至于选择郁水峰阵营中的哪个人削弱……
从桑赞的事物开始,顾新军可是不遗余力地向老人家展示着他贺南山的存在啊,再加上郁汪斗争以来,他和顾新军一系列的对抗,恐怕现在,老人家已经把他记在心里了。这一点不用别的,光从这段时间以来,他工作推行的艰难程度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老人家这份平衡权利的心思,根本不用直接说出来,就自然有人聪明地领会了。
这些聪明的人,可还不止是老人家和汪博源那一边的啊……
只有两个人的饭桌,咀嚼食物的声音也成了最鲜明的动静。
人老了就没有太多食欲,贺南山喝了几口汤,正要放下碗筷,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来。他看一眼客厅里的电话,又看一眼叼着排骨的贺海楼。
贺海楼咬了排骨几下,慢吞吞但自觉地站起身走到电话前:“喂?……总理,是方秘书。”
后面一句话是对贺南山讲的,说话的同时,贺海楼还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反复qiáng调说“贺少,跟总理说,事情很重要”。
“哦,那是什么事情?”贺海楼‘咔嚓’一声,咬碎了软骨。
刚刚还像鹦鹉般反复说一句话的人嗝儿都不打,立刻就变成河蚌了。
这时候贺南山也从饭桌上走过来,贺海楼无趣地将话筒递给贺南山,自己走到了一边去。
“什么事?”从饭桌上走过来,贺南山接起电话问。
“我知道,你直接说……”
大概几十秒钟的静默。
“啪!”的一声,巨大的响动搅坏了即将凝固起来的气氛,
刚刚坐回椅子的贺海楼也没绷住,愕然转头,只看见一向喜怒不动的人用力摔了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分钟之后,方屿匆匆踏进了贺家的大门。
这个时候,饭桌已经收拾gān净了,由于贺南山意料之外的动作,贺海楼没有上楼上去,而是坐到了客厅里旁听,因此没过多久,他就弄清楚贺南山刚才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勃然大怒了。
——还是一件关于政治上的事情。
——是关于之间在彭松平倒台案中,被牵连出来的戴瑜龙的事情。
“总理,戴瑜龙jiāo代给纪检调查人员的供词,对您非常不利!”
方屿也管不了贺海楼是不是在旁边了,一来就直奔主题。他也是吃晚饭的时候才被贺南山在纪检里的人悄悄知会的,对方只是随便给他说了几点,什么“贺总理指示我,他的政策是最优先的,其他一切问题都可以靠边”,什么“我们必须集中一切力量发展桑赞经济,任何在前进道路中进行阻拦的,都是居心叵测的分子”等等,居然还有举他担任桑赞市市长时,官员落马的例子,也不顾自己就是第一嫌疑人,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这几句话一听,方屿当场就冷汗直冒,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时候再回想戴瑜龙当初过来找贺南山的态度,很多事情就咂摸出味道了:戴瑜龙从地方跑到京城中,明明是为了来贺南山这里跑关系求贺南山帮助的,为什么当初他跟贺南山说话还能那么硬气,话里话外都有着拿住贺南山的意思?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清楚自己很可能会被带走调查,又担心贺南山就势整死他,把路林乃至其他有关桑赞的事件断在他身上——所以,他先找到一个人把贺南山给打包卖了,然后再跑到贺南山这里来做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激怒贺南山,让贺南山出手,在幕后推上一把。这样固然让‘很可能’变为‘现实’,他却反而化被动为主动,在被纪检带走调查的过程中,顺势将贺南山的事情逐一倒出来,为站在幕后的人把火烧到贺南山身上,也顺便接着幕后人的力量,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捞出来。运气不好,就是往后十几年的富家翁;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再当回他的副省长,呼风唤雨个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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