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将领齐齐闭嘴却面带不甘之色,唯独文青淡然依旧。
倒塌声平息后,帐内死一般寂静,直过了半刻钟,才听一道粗犷的嗓音响起,却是一直未曾开口的老将熊昌海,“敢问贾公子可懂兵法?”
贾环摇头,笑得十分漫不经心。
“敢问贾公子可懂战阵?”
贾环继续摇头。
“敢问贾公子可曾领过兵上过战场?”
上辈子无时无刻不在战斗,这辈子却是没有过的。贾环迟疑片刻,终是摇头。
所有人皆露出鄙夷的神态。什么都不懂,来边关作甚?抢人军功吗?这些世家公子忒厚颜无耻了些!想不通英明神武的王爷怎会如此纵容对方,果真是美色祸国啊!
熊昌海叹了口气,追问道,“敢问贾公子最擅长什么?”总得给他找点事gān吧,否则伤了王爷颜面,日后哪还能消停。
贾环轻飘飘开口,“我最擅长杀人。”
熊昌海微愣,其他将领却哈哈大笑起来,“咱们都是军人,哪个不擅长杀人?这也值得一提?”
稽延默默扭头,心道环三爷所谓的杀人,跟你们的杀人可不一样。等上了战场,希望你们别被血流成河的景象吓到。
五王爷怒不可遏,正yù开口斥责,却听少年淡然开口,“镇军大将军是gān什么的?”
连最基本的军职都不晓得!这人当打仗是什么?儿戏吗?众位将士越发替文将军不值。
五王爷按捺怒火,凑到少年耳边细细解释。
贾环明了的点头,摆手道,“我来边关是上阵杀敌立军功的,不是坐镇后防的。这镇军大将军的位置,你还是留给别人吧。”话落他指了指文青。
五王爷胆儿都快裂了,正yù表忠心,却不料熊昌海再次瓮声瓮气的开口,“贾公子有志气。老夫这里有一份名录,你若能取了这些人的项上人头,迟早能坐上高位,却是无需王爷替你cao持。”
贾环接过厚厚的名录翻看。
这是一份军功对照表,一千个西夷士兵人头可换取从九品下的归德执戟长一职;两千个西夷士兵人头可换取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一职;三千个西夷士兵人头可换取…… 越到后面,可换取的职位越高,贾环gān脆略过前几页,直接翻到最后:
默卓的人头可换取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一职;副都统阿尔托的人头可换取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一职;协都统巴彦扎拉嘎的人头可换取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一职;正参领济尔哈朗的人头可换取正四品的云麾大将军一职……
贾环将名录递还,问道,“倘若我把最后这一页的人头全都取下,能换个什么职位?”
五王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抚掌道,“环儿好志向!如此,我便上表皇上,让他给你封侯拜相!”
“那就这么说定了。”贾环弹了个清脆的响指。
见王爷好似打消了提携娈宠的念头,众位将领放松下来,跟着讪笑,心里却暗暗骂道:这huáng毛小子口气忒大了些!待上了战场,可别吓得胆儿破了、魂儿丢了,腿儿软了,再窝窝囊囊的叫人抬回来!
稽延从熊老将军那里要过名录,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替上面的人挨个儿点蜡。
主帅归来后的第一次会晤总算在‘皆大欢喜’的氛围中结束。贾环脱掉外袍准备小憩片刻。五王爷心肝直颤,面上却笑呵呵的道,“环儿你先睡吧,我许久未归,在营中各处探看探看,很快就回。”
贾环闭着眼睛挥手,等他去得远了方半坐起身,笑容玩味。
五王爷径直朝文青营帐走去,半道与对方碰了个正着。
“王爷,文青正好有事要寻王爷。”文青笑得温文尔雅,俊秀的面容、白皙的肤色、修长的身形,令他在一众皮糙ròu厚的将士中格外打眼。
“你跟本王过来!”此处离主帅大帐不远,五王爷心里发虚,兜兜转转来到存放粮糙的棚屋后,扬了扬下颚道,“文青,甭当本王是傻子。五年前你因何出现在本王面前,因何调任本王身边,又因何坐上云麾将军的位置,个中缘由你我皆心里明白。你那些若即若离,yù擒故纵,装傻充愣的招数,本王不是堪不破,只不过见你长相俊秀,身段风流,会来事儿又有些能力,这才陪你玩一场。如今本王不想玩了你便识相的滚开,莫再鼓动他人对付环儿。你要知道,本王能把你捧上天,照样能把你摔下地,但看本王心qíng!”
这还是五王爷第一次对自己疾言厉色,且他说得那些话,更叫文青无地自容又惊骇jiāo加。原来他耍的那些手段,五王爷全都看在眼里,之所以不戳破,却是把他当个取乐的玩意儿。可笑他还以为能把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没料一直被玩弄的人反而是自己!
如此,自己这五年来大肆收拢军心的行为,王爷定然也心知肚明了?
正当文青陷入极度恐惧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落许多金灿灿的麦穗。两人抬头望去,却见少年曲起一只脚坐在棚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麦秆眯眼而笑,“我说那些人的神qíng怎如此怪异,原来你俩是一对儿。我这是鸠占鹊巢了?”
“环儿我错了!环儿你听我解释!”五王爷举起双手凄厉的高喊,小心肝紧缩成一团。
106一零六
上一刻还疾言厉色、不可一世,下一刻却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五王爷前后不一的剧变令文青看傻了眼。
“环儿你别生气,咱们回大帐再说!快下来,我接着你!”五王爷疾步走到屋檐下,高举双手冲少年腆着脸笑。
贾环将嘴里的麦秆吐到他脸上。
五王爷丝毫也不生气,反笑得更为谄媚,拍打自己肩膀诱哄,“好环儿,这里有外人呢,咱们回去说吧?回去我好好跟你解释!来,踩着我肩膀下来!”
贾环笑睨他一眼,翻个身,往对面屋檐下去了。
五王爷冲表qíng呆滞的文青做了个‘管好自己嘴巴’的手势,这才匆匆忙忙追上去,掀开主帐门帘,就见少年盘坐在榻上,正仔细擦拭一把匕首。
“环儿,我与那文青并无任何关系,我当初无聊,就拿他当个乐子打发时间!”他紧挨着少年落座,小心翼翼开口。
“哦?当个乐子?那你觉得他好不好玩?”贾环眯眼问道。
呸呸呸!五王爷自打三个嘴巴子,改口道,“环儿你想岔了,不是那种玩法!我对他压根没兴趣,是他自个儿缠上来的……”
“所以你来者不拒了?还真是你的风格。”贾环瞥他一眼,笑得漫不经心。
呸呸呸!又说错了!五王爷再次甩了自己三个嘴巴子,yù哭无泪,“环儿,我跟你说不清楚了我。总之一句话,我与他半点儿关心没有!”
“说不清楚就甭说了。我又不是你的谁,你无需向我解释。”贾环将擦得亮蹭蹭的匕首压在枕头下。
“怎能不向你解释,你可是我~(xi)~(fu)”后面两个字五王爷自动消了音,企图蒙混过去,黏黏糊糊道,“我以前确实荒唐过一阵儿,但因为你,我全都改好了!环儿你开口说句话,别对我不闻不问的,我心里瘆的慌。你骂我啊!大骂我,狠骂我,臭骂我!我全都受着,我甘之如饴,我一句话也不辩驳,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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