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一怔,显是觉得今日这“小主公”与往常说话大不一样,奇道:“那是主母的侍女,你不认识了?”
阿斗方恍然大悟,道:“她找我?主母……”一面回忆,道:“主母是孙尚香?姨娘?”
少年点头道:“主母遣人去你处,扑了个空……”
话未完,赵云又远远喊道:“伯约,说什么呢!”
伯约吓了一跳,不敢再言,朝阿斗使了个眼色。
阿斗震惊了!
这小子是姜维姜伯约!姜维不知其心中所想,只坐在阿斗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两人显得甚是亲密,可见平日jiāo情不浅,又小声问道:“你脖颈处怎的有道红印?昨天下午我走了,军师没难为你罢?”
阿斗茫然无比,一个劲地摇头,隐隐约约猜到点端倪,八成昨天阿斗才被“军师”骂过一顿。
刘备取荆州后拜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军师”指的肯定是孔明了,这倒霉催的刘禅四处挨骂,被孔明苦口婆心说得横梁自尽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正好让他背个黑锅。
赵云又道:“伯约随他去见主母,再去军师处走一遭,去完伯约须继续练武,公嗣可回房休息。”
阿斗一听此言如得大赦,忙拉起姜维便走,临走时回头望了赵云一眼,只见他赤膊立在毒辣日头下,脚旁积了一滩汗渍,忽有阵莫名的心酸。
“师父和那女的吵啥?”
“主母急着见你,师父说每日功课不可停,便吵起来了。”
阿斗点了点头,又获得一条有用消息,看来孙尚香生不出小孩,还是挺喜欢自己的。
姜维虽是少年郎模样,谈话老成,又说:“师父昨夜一宿未眠。”
阿斗嗯了声,两人在花园后停了下来,转头与姜维对视,姜维双眸清澈如水,带着一丝真诚的笑意,道:“你今天怎的不太一样了?”
阿斗打趣道:“哪有,老子向来是这德行。”
姜维还想再说点什么,阿斗已掀开门帘,进了孙尚香房内。
江东刺绣天下闻名,孙权嫁妹时,封的丰厚嫁妆便有一项是上等好布千匹,刘备闲服,阿斗身上所穿,均是孙尚香陪嫁的婢女亲手裁剪而成,入得内间,阿斗只觉眼花缭乱,那chuáng上铺的,桌上垫的,轻罗帐,碧chuáng帘,无一例外都是吴绣。唯有墙上挂的长弓鞘剑,刀斧等物,闪着寒光。
孙尚香长年习武,剑眉漆目,带了一分须眉英气,走上前来时那身段,比较普通府婢弱柳拂风的姿态,却是别有一番风韵。
刘禅呆了片刻,孙尚香方冷笑道:“好个虎威将军!”
那话竟是直斥姜维。
阿斗方醒悟过来,赵云派姜维陪着自己一同前来,便是来挨骂的。忙道:“娘……姨……”一时间不知叫什么好,索性道:“娘,别骂他,再骂我走了。”
孙尚香先是一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蹙眉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以冰凉手掌覆在阿斗额上,板着脸道:“昨夜玩什么虚名堂,一府人被你折腾得团团转,你不为刘豫州厚望,也顾着你死去的……”
“娘。”阿斗道:“一晚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后不会了。”
此乃标准的认贼作母是也,然而若说面前冒牌阿斗前世……不提也罢,总之孙尚香听到又一句“娘”,眼中多了温暖之意,拉着阿斗坐于桌旁,幽幽叹了口气,道:“这话当着旁人不可乱叫,痴儿,叫姨娘,甘夫人温柔贤良,怎是我这舞刀弄棒的……罢了,这有江东送来的点心,姨娘知你喜欢,着人去唤你几次,均被你师父挡了。”
说话间阿斗欣然就坐,偷瞥姜维,后者只垂首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孙尚香显是眼中只有阿斗,全不跟姜维说半句话,只任由他在堂下罚站。自与阿斗谈笑风生,竟把姜维当作摆设一般不去理会。
绿豆糕,桂花糕,huáng金糕,花生苏摆了满桌,姜维只吞了下口水,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桌上,眼睛盯着窗外投进来的一缕日光。
孙尚香自嫁到荆州后日久思乡,府中人又对其不甚敬重,隐隐有提防这孙吴内线的心理。
唯有阿斗愿意与她亲近,她亦十分宠爱阿斗,只似哄小孩般照顾着。正取了手帕要为阿斗擦嘴,冒牌货终于老脸一红,装不下去了,忙不迭道:“我自己来,谢姨娘。”把吃不完的糕点包好,道:“我拿回去吃,军师叫我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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