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阿斗转身,却见身旁一男孩在那发呆。
那男孩约摸十三四岁大小,肩上扛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缝着直布旗,却是一柄张罗算命生意的招幡。
上元节神棍满街,都趁热闹出来看手相脸相,拉着满街情侣,讲几句好话骗钱。想是哪家骗子带的学徒偷溜出来买糖吃。
男孩矮了刘禅一头,匝吧着嘴,看了看阿斗,又看看他手中麻糖,笑道:“哥,给我也买块吧。”
阿斗闷道:“给你了。”随手把糖朝那男孩手中一塞,便随步跟着人群走了。
“倾世……元囊……”
男孩笑声从背后依稀传来,阿斗听在耳里,只以为是算命的说疯话,茫然走向老君观。听耳旁情人调笑声不绝,又有温言柔语,止不住地钻进耳中来,忍了又忍,终究觉得鼻内发酸。
老君殿上跪满善男信女,俱是手持香火,阿斗怔怔看了片刻,只觉老君容貌甚是慈蔼,目中又有怜悯之色投向自己。
阿斗小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旋取过香烛,恭敬拜了,喃喃道:“老君可怜可怜我吧,孤苦伶仃的。”把香插上铜炉内,见道观一侧摆着募钱的木匣,便伸手入怀掏钱,走了过去。
“今天是上元节,让我见见师父,钱给你了啊。”阿斗掏出过年收的几个红封儿,倒了点银锭出来,便塞进香火匣里。想了想,索性把全部红封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只余哑侍给的那个大铜板,道:“我就留一文钱买点小玩意,没了。”
一股脑儿把钱都扔进去后,阿斗惆怅站了片刻,嘴角微抽,又道:“老君,你该不会是连我这一文钱也想要罢。”
正要把铜板塞进去时,肩上倏然被人一拍,铜钱脱了手,骨碌碌滚进匣子里,阿斗吓得大叫,转过身去,见到赵云。
“真的有用!”阿斗狂喜大叫道:“师父!”
“做什么傻事。”赵云微笑道:“我以为你还被关在府里,正想去看看你……”
阿斗忽记起那枚铜钱,道:“最后的不算!”旋伸手进箱去掏。
赵云忙阻道:“别胡闹!”
“哑巴给我的铜钱……”
“快走!都看着你呢!”
赵云拉着阿斗要走,阿斗那手却卡在募捐箱的dòng里,周围香客哭笑不得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直折腾了好一阵,刘禅才胜利了,取出一个铜板。
赵云颜面尽失,挟着小徒弟逃之夭夭,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两人并肩出了观,走在街上,头顶悬着琳琅满目的花灯,阿斗只觉心情大好,此刻美景良辰,方有了欣赏的兴致。
阿斗笑着问道:“师父去老君观里祈愿?”
赵云随口解释道:“本在猜灯谜,街角遇到个算命的小先生,指了观里让我去拜,说有命中注定的……有人在那处等我。”
阿斗听了前半句,“啊”了一声,便没去想那后半句,问道:“小先生?长啥样?”
赵云形容了一番,阿斗微愕,正是先前那扛着招幡的小男孩,还好给他买了糖吃,这世道高人可真不少。
阿斗拿着铜钱对灯光端详片刻,翻过来道:“好像不是我那枚……”
赵云哭笑不得道:“收好,想要什么,师父给你买就是。”
这承诺不亚于情侣之间的六字箴言“这是卡,随便刷”,直听得阿斗心花怒放,想买东西的人往往不计较价值多少,却爱听此类应允,唯为那一点满足感而已。
阿斗本没想买的物事,这时却来了兴头,随眼瞥去,见一人扛着麻杆,上插无数五颜六色风车,在chūn夜风里转得缭乱,心中一动,仿佛朦胧想起一件事来,却又说不真切,遂笑道:“师父给我买个风车罢。”
赵云笑道:“还记得从前那事呢。”旋截住那人,买了个风车来,递到阿斗手里,又买了包糖炒栗子,二人沿街缓缓走着。赵云只占了靠街一旁,有意护着阿斗,免得人来人往挤了小徒弟。
阿斗好奇问道:“啥事?不记得了。”
两人寻河边一处gān净地坐了,眼望无数浮灯沿河水缓缓飘向下游,映得黯夜水面如繁星点点,银河浩瀚。
赵云笑道:“既真忘了,何以要买风车?”
赵云似是沉浸在回忆中,又道:“你三岁那年,师父上元节去逛灯市,也给你买了个风车回来,你喜欢得很,搬张小板凳,坐门口看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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