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仿佛见到孔明头上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缠成一团的黑线,间中又有无数问号此起彼伏。少顷,孔明头顶灯泡叮的一亮,道:“你昨夜做了何事?”
阿斗心内暗笑,把那chuáng单dàng秋千的谎话编得错漏百出地说了,孔明显是借坡下驴,其用意不在此,一时间神智不定,不知是在想那句反问,还是在想阿斗今日不同以往,又道:“昨天jiāo你的书读了?”
阿斗眼珠转了几转,笑着反问道:“书?忘了。”
孔明本未jiāo予刘禅任何书,此话意在试探,孰料冒牌货阿斗圆滑无比,“忘了”二字既可理解成“忘了书”又可理解成“忘了读”,孔明只觉今天的烂泥大改以往作风,竟是有大智若愚之象,正要再问句什么时,却见姜维已擦完桌椅栏杆,生怕刘禅挨骂,畏首畏尾地进来了。
孔明只得道:“罢了,为师近来政事繁忙,明日起你与伯约不用再来听课,待我腾空再着人唤你,去罢。”
阿斗至此方松了口气,然而此刻神情却收于孔明眼底,正要招呼姜维离去时,孔明却道:“慢。”
阿斗心头一凛,只听孔明问道:“怎的满身是汗?”
阿斗吸了口气,再次转过身,答道:“啊,先生,我刚看着你的眼睛,想到一个人,不,见到一个人。”
孔明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微笑,道:“但说无妨。”
阿斗诚恳无比道:“先生的招子真亮,我看到人影子,本以为是自己,晃来晃去看不真切,再仔细瞧,突然看到死去的娘亲在对我笑……”
这话一出,纵是孔明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嘴角微抽,忙挥扇把阿斗与姜维打发走了。
出了军机处,阿斗忽见一侍婢捧着木盘款款从庭前走过,盘上似是羹汤,遂叫住她,道:“你gān嘛去?”
那侍婢起先不理,径自一路急行,姜维挑眉喝道:“大胆!”侍婢无计方停了脚步,答道:“军师为主母熬的药。”
阿斗疑道:“药?”
侍婢面有犹豫之色,道:“主母水土……不服……”
姜维拉起阿斗的手,道:“罢了,别与下人一般见识。”侍婢方悻悻走了。
日渐西斜,姜维还须练武,阿斗虽不舍亦无法,只得自己回房歇下。
荆州本是暑地,房内被西晒日头蒸得如铁坊一般,这时代一无空调二无风扇,阿斗只是坐不住。自己不是太子么,叫人来摇摇扇总是可以的,召侍婢。一声两声,叫得只想踢桌砸椅,忍不住探头出窗,见两侍女廊前坐着,不知织补何物。
“来给本少爷……本太子……”阿斗想了又想,竟不知如何自称,道:“给我摇扇!热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阿斗坐在榻边,侍女却是摇一摇,停三停。他瞪她一眼,她便继续摇,不瞪时便偷懒耍滑,半天没动静。阿斗憋了一肚子火,一把抓过羽扇来自己使劲扇,道:“算了算了,开饭吧,中午喝粥,老子肚子打鼓了。”
侍女不认识般地看着阿斗,失笑道:“没到戌时不能开饭,小主公饿昏头了?”
“什么?!”阿斗抓狂道:“谁定的规矩?晚上七点才开饭?!!”
经那侍女解释后,阿斗才知道,刘备向来生活俭朴,夏夜戌时点灯开饭,除了东吴嫁过来的孙尚香,荆州牧府内厨房不为任何人开小灶,每顿饭都统一做好,再分到各房。
诸葛亮、张飞、关羽等几人与刘备亲如手足,粗茶淡饭均在一处。孙尚香的饮食则不敢怠慢,厨房加一小菜一汤,捧了食盒去伺候,若把大好东吴公主养得面huáng肌瘦,两国恐怕便有刀兵之祸。
“……”
阿斗欲哭无泪,把羽扇狠狠一摔,唯一的念头就是:去他【哔--】卖草鞋的便宜老子!
赵云初为公孙瓒麾下大将,十七岁便成婚,生有二子;后其妻病逝,投奔刘备。大好男儿孤身从军,无法照顾两名幼儿,只得让七岁的长子赵统带着四岁弟弟赵广,随驿使回了母舅家。
二十余岁的年轻鳏夫,在荆州士族眼中,自是择婿的最佳人选,然而赵云却无半点续弦之意,只带着徒弟姜维过日子。
傍晚教完武技,师徒二人便回到居所--州牧府外的一间民宅内。姜维入内间做晚饭,赵云拾起草叉,朝马厩食槽中添了些许gān草,一手抚上马的前额,微笑道:“成日在院里呆着,快跑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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