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赶紧弄点吃的,完了收拾东西上路。这个家,估计也守不住了。”陆丰平破釜沉舟地说。
“什么上路, 真不吉利!”卫霖佯怒, 对方尴尬地嘿嘿笑两声, “冰箱里还有排骨和鱼,估计快坏了,我赶紧去料理一下,让大家吃顿好饭。”
“‘吃顿好饭’听起来也不是很吉利,前面一般都跟着‘上路前’。”路丰平小声嘀咕。但他自以为的“小声”,早被部队的讲话靠吼给改造成大嗓门了, 遭到了卫霖的一记白眼反击。
见卫霖走向厨房,白源也跟着去了。
卫霖调侃道:“我现在又不需要应急灯,白先森跟来做什么?”
白源理所当然地答:“监工。”
卫霖牌蒸饺、红烧排骨和番茄鱼汤被吃个jīng光,连一滴汤水都没剩下。四人对着(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享受到的)美味热食做了个沉痛的告别仪式——不洗锅碗、全部供在餐桌,而后各自收拾好了背包,准备出发。
路丰平于yīn翳的天色中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觉得它就像洪峰来临时水面的一只小冲锋舟,迟早要被洪流吞没。他这人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只牵挂了一眼,就毅然决然地打开院前铁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橘huáng色悍马开不进“城中村”,连同路丰平的那辆旧吉利,一同停在外面的路沿。过了一夜,车身没有什么损坏,就是变脏了许多,似乎附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埃,车门一开,灰尘就簌簌地落下来。
“哪儿来这么多灰。”路丰平边咳边用手在鼻端扇风。
卫霖眺望远方好几处冲天的浓烟:“大概是着火了吧,没有人去扑灭。这座城市已经病入膏肓,快要死了。”
街道上到处是丢弃的车子、掉落的广告牌、东倒西歪的行道树。残缺不全的尸体触目可见,有些看起来还是人类,更多的是不知什么物种变成的怪物。四周不时传来各种瘆人的动静,吼叫声、哀嚎声、悉悉索索的爬动声,间或一两声像是女人的尖叫。繁华都市在旦夕之间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林樾看见侧前方有群黑色的影子,四肢着地向他们奔来,赶紧叫道:“上车!我们快走!”
卫霖边钻进驾驶室,边招呼路丰平:“大路,你那辆破车不行,上我们的车。”
路丰平从善如流地拉开后车厢的门,把林樾也拽了上去。白源关上副驾驶座的门,车子就蹿的一下飞驰出去,堪堪将那群bī近的像鼠又像狗的黑色怪物甩在身后。
“我们需要武器,枪支弹药、长刀或长斧,还有你惯用的飞镖之类。”白源头也不抬地戳着手机里的熊掌地图,看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弄到管制刀具。
路丰平在这方面是专家,cha话道:“我有个战友退伍后,在乡下镇里开了家钢具厂。他很喜欢冷兵器,曾经偷偷锻造了一些,藏在自己家里。从昨天中午我就一直在联系他,可怎么都联系不上。我本来就打算提议,绕去他家看看,能不能接上他。”
卫霖点头说:“时间还比较充裕,如果不是很远的话,可以绕过去看看。”
于是在路丰平的导航下,他调头往西,向半小时路程外大路战友的家开去。
一路上至少有十几辆大大小小的车与他们擦肩而过,私家车、教练车、小货车什么样的都有,甚至还有一辆双层旅游巴士,沿着出城的主gān道朝东南方向奔驰。
“这些都是看到电视新闻的幸存者吧,”林樾隔着车窗玻璃打量他们,“S市两千万人口,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
这就要看程老教授的心qíng了,如果他比你更悲观主义,搞不好整个人类文明全部灰飞烟灭——万幸现在还只是一个脑dòng。卫霖心道,又拐过一个路口,按照路丰平的指点,在一片乱糟糟的老式住宅区内,七扭八歪地找到了个停车点。
四人先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没什么动静,于是下了车,走进楼道。
电梯已经停运了,他们只能步行上六楼。脚下的地板很脏,墙根溅she着一串串褐色血污,扶手上不时有半凝固的huáng浊液体滴落,带着股独属于动物内脏的腥臭味。三楼的楼梯拐弯处有七八具男女尸体,面朝下趴着,手臂僵硬地伸向脑袋前方,血糊糊的指尖已经抓烂了,仿佛直到死前一刻,还在极力地往下爬。
虽然看着既糟心反胃又心生恻隐,但这几具尸体堵住通道,没法绕开,必须从尸体上面跨过去。打头的白源右脚尖蹬住扶手的铁栏,左脚轻巧地在尸体之间的地板空隙上一点,瞬间扭转腰身,右脚再踩着墙壁借力跃起,像头矫捷的豹子一下子蹿上了七八层台阶。
卫霖chuī了声口哨。他是见识过白源身手的,但再一次看到,依然觉得迅猛与敏捷兼备,撇去杀伤力不言,身形也十分赏心悦目。于是他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白先森,你的小蛮腰在半空中扭得真好看哪。”
白源转头,瞪了他一眼。
“gān嘛又不高兴,表扬你啊。”卫霖不慡地嘀咕,“谁像你啊,说别人一句好话比登天还难。”
白源目光从他的脸往下移到腰身,嘲谑地压了压嘴角,似乎在无声地点评:小蛮腰?
卫霖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的腰——没有块垒分明的肌ròu,但也没有赘ròu,腰线结实地收拢着,勾勒出青chūn美好的形状,好像的确挺细。于是他撩了撩外衣下摆,抬头朝白源挑衅地笑了笑:是啊,怎样?
白源眸色一深,默然转头。
在他们身后的路丰平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的注意力在林樾身上。
路丰平参加过实战,手上沾过血,可以毫不犹豫地从膨胀发青的尸体上踩过去,然而身为音乐学院大四学生的林樾却不太能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之前帮忙收拾小锋的遗体,那也是因为多年熟识,把小锋也当做了自己的表弟,悲痛之qíng压倒了一切。隔着一段距离看路边怪物残尸尚可,如今零距离地接触,实在很有些想吐。
虽然并没有露出激烈的表qíng,但从发白的脸色与紧抿的嘴唇能看得出,林樾正忍受着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却倔qiáng地不想将它表现出来。
路丰平半蹲下身,向他伸出一只满是厚茧的手:“没事的小樾,我背你过去。”
林樾缓缓摇头,齐肩长发从脸颊两侧滑落,越发显得yīn柔秀气。然而他开口时,声音却沉静而坚定:“不用了大路,我迟早要适应这些。以后的生存环境,恐怕还会更恶劣。”
路丰平了然而心疼地看着他,直起身说:“好吧,你跟紧我。”
林樾咬了咬牙,屏住呼吸,踩着满地板的血ròu与尸水,紧随路丰平快速通过了楼层。
终于上到六楼,路丰平用力敲一扇防盗门,却发现门虚掩着条fèng。他心生不详的预感,正要推门迈进去,林樾扯住了他后背的衣服,说:“当心开门杀。”
路丰平点头,用脚踹开防盗门,同时后退了两步。果然从门框上方,骤然跳下来一团血红的影子,带着风声与恶臭扑了个空,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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