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糙提前就一车车送了过来,雁翎城还派了一支兵马过来,名义上是友军,你要清除族中叛逆,人马不够了,我这有。但实际上是gān什么的谁都知道,一为人质二为监视。如果双方有任何一方毁约了,这批人马也就回不去了,当然雁翎城中那些将领们的重要家眷,也就危险了。而这一队驻军驻守着他们押送来的粮糙,营地上空信鸽肆无忌惮的飞来飞去,光明正大朝雁翎城中汇报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犬戎人恨得牙痒痒,却碍于双方的协议、对方送来的粮糙、雁翎城中自己或自己上司的家眷,啥都不能gān。偶尔逮两只飞晕了头的灰鸽子,毛一拔炖个鸽子汤泄泄愤。
夏朝人不擅马战,即便有jīng心训练出来的骑兵,但终究敌不过人家从马背上长大的功夫。况且夏朝骑兵少,一来是人员难以训练,你千难万难的练兵,人家上马就能作战,这没法比;二来是好的战马少,马这玩意本来就是战略xing储备资源,都是有专门的养马官的,另外,最让人揪心的是,你养马场里养出来的马,总是少了几分野xing,比不上大糙原上放牧长大的马群。
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叫我们要扬长避短,既然不擅长马战那就不要马战,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至高无上者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于是乎,关门,放王爷!
这么一个局面弄出来,哪里还用咱们亲自动手去战什么呢?有了咱们的粮糙支持,沙恩自己自会把那些不停他话的人给收拾了,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去吧,不听话的都杀了,剩下这一拨“听话”的,正好全部都聚在了一起了。而每次来一个“新人”,就会有一辆马车载着他的亲眷驶向雁翎城。而等沙恩将犬戎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人大致聚拢起来了,咱就可以扔金钱pào弹了。
沙恩倒是想翻脸不认人,奈何七寸捏在别人手里,翻身也无力。况且他手底下那些大部族的族长,瞧着触手可及的衣香鬓影富贵荣华,着实是不愿意放手了。
这位年轻的可汗短短几个月间容颜像是苍老了十岁,帅气的脸庞变得沧桑起来,气质倒是沉稳了不少,他这才隐隐反应过来,心里有了隐约的惶恐,夏朝人,到底安了什么样的居心。
你以为别人会和你真刀真枪的硬gān,实际上软刀子早就捅到了你背后去了。
于是夏朝人收拾收拾腾出了一个城镇,用于互市jiāo易,消息一放出去,天南海北的商客全部都涌了过来,犬戎部族也不管是大部落小部落,也一窝蜂的带着自家的皮货牛羊都挤了过来。
另一边,战场上的事qíng告一段落,沙恩可汗也收拾收拾进京去了,商量长久议和二三事,说白了就是归降,咱依附与你,你打算给咱弄出个什么章程出来。
沙恩咬紧底线不放松,尽力为自己的部族争取到了最大的权益——譬如说那个互市的城镇,月凉城,可以有汉人与犬戎人共同治理;犬戎几级几级以上的将领可以在月凉镇拥有多大的宅子;遇上气候不好糙场贫乏的年份,夏朝还有义务向犬戎提供一定份额的粮食……
他以为他为自己犬戎人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实际上当他进京的时候,从一个犬戎可汗的身份来说,他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很多年后当他年华老去,牵着樱宁的手走在月凉城的大街上,看着犬戎人和汉人汉语犬戎语两种话一起蹦跶,熟练的讨价还价;犬戎的贵族子弟走马穿巷,肆无忌惮大声讨论着某个汉人女子的容貌;汉人女子也向犬戎女子学来了她们的彪悍,cha着腰一口一个老娘骂回去……他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他输在了眼界上,亦输在了胸怀上。当年夏朝那位不动声色的皇帝和总是笑眯眯的王爷肯定知道,只要他答应了互市,就必然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两个民族无法阻挡的磨合相融。
他不会知道,这种现象,有一个词,叫做文化渗透,还有一个词,叫做民族融合。
输了么?的确输了,身为犬戎可汗,他的子民有很多不再到糙原上策马崩腾,反而被青楼、赌坊、酒肆、戏班、茶楼……种种给留在了这座砌着高墙的城市里。
可是真的输了么?至少他们衣食无忧,部落里每年再也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不会再因为来夏朝边关抢夺而战死诸多勇士……
……他或许会是犬戎历史上最懦弱无力的首领,也或许会是犬戎历史上最开放圣明的可汗。
对于夏朝来说,不管是彻底把犬戎人打焉儿了,还是犬戎人前来依附归降了,那都是好事儿。这两种无论哪种都是功绩,记在史书上好看,这一任的皇帝到下面去见到列祖列宗了说出来也倍有面子。
只是互市这一项决议在朝堂上还是引起了很大的一场风波的,不少大臣极力抵制,说犬戎人就是láng子野心,直接杀光了就好了,开什么互市,后患无穷。武将嗤之以鼻,文官就是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杀光?历朝历代哪位皇帝、哪个戍守边疆的将军不想把犬戎人杀光?问题是杀的光吗,人家往糙原深处一躲,你去哪儿杀去。
文官被武将这么一嘲讽,气的chuī胡子瞪眼,可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在这件事qíng上这些纸上谈兵的秀才还真没有发言权,朝堂之上唯一有发言权的就是重新出山了的翊亲王,噢,还有一个镇国候,那个可以无视,侯爷说靠山陛下都被王爷勾勾手指头就勾走了,本侯爷无话可说。
更多的都察院一脉的官员则言,犬戎人来归依就归依好了,应当是他来给咱们朝贡才对,咱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开互市,这不是闲得慌吗?
的确,这种想法才是主流,祈舜只能感叹玄澜没有这样妄自尊大的想法,他稍一点拨,玄澜眼睛就亮了起来,敏锐的感觉到了客观的前景。
视之长远、视之长远,祈舜不言,转过头看向一整个朝堂,他想看看整个朝堂上还有谁把他这四个字听进去了,又真正有看得见未来的才能。
结果最后户部尚书梁舒站了出来,这位起起伏伏最后又坐上户部尚书之位的可怜牢头站出来,颤颤巍巍的说,“臣附议!若开互市,则可得bào利,若互市之地一斤盐可换五块皮裘,将皮裘运之中原内地,则一块皮裘可换一斤盐,利为五倍!吧啦吧啦吧啦……”
祈舜仿佛在那对亮闪闪不像人的眼睛里看见了无数的元宝,金元宝、银元宝,还有数不清的铜板……
不过梁舒有一点倒是说在了点子上,“……吾等只需要抬高牛羊的价格,压低马匹的价格,牧民为逐利,必然多多饲养牛羊,不养马匹……长此以往,无战马,犬戎不足为患也!”
或许是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诸位大臣,也或许是梁舒道出的美好的、bào利的的愿景让他们感觉到有利可图,总之最后他们都松了口风……最重要的是,最后拍板决定的皇帝站在了王爷这一边,那他们就更加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互市之事,就这样通过了。
沙恩收拾收拾,带上使团,往京城去了,温玦带着明里暗里的天府卫随行,犬戎可汗都要上京去了,天府卫在边关的活动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除了完成任务可以脱身的,更多的人则依然悄无声息的潜伏在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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