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帝又淡淡的说,“既然胎位不正……那必然会出一些意外。”
皇帝冷酷无qíng的说,好像他否定掉的不是一条生命,“朕要什么……你知道吧?”
徐子行咽了咽口水,声音艰涩,艰难道,“……微臣明白。”
去母留子……他一开始被召过来,就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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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过后,很快就是除夕了。宫里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皇帝陛下也不再整天冷峻着一张脸了,王爷更是笑眯眯的。除夕夜刚刚过去,大年初一,宫里头燃着炭火,上好的金丝炭无烟无尘,熏得人昏昏yù睡。祈舜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南边运来的水果,头枕在玄澜的大腿上,眼睛半闭不闭的,两人轻轻说着话。
宫里伺候的人倒是不多,玄澜见传来的声音渐渐含糊了,好笑,不轻不重的给祈舜按压着太阳xué。宫里不知何处有丝竹声响起,声音悠扬,传进宫殿里,令人心神安详。
宫殿外的脚步声突然凌乱起来,“啪啪嗒嗒”的声音听的人刺耳,伍什小跑进来,附在玄澜的耳边说,“应龙卫在殿外求见,那位……要生了。”
玄澜皱眉,扬扬下巴,示意他把人叫进来。
祈舜已经被吵醒了,眼皮子剧烈挣扎着,还是不想睁开,直到应龙卫无声无息的走进宫殿,然后在玄澜面前跪下,禀报,“回禀陛下,那位贵人……已经发动了。”
祈舜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玄澜,结结巴巴,“……生、生了?”
玄澜给他顺毛,“皇叔不必惊慌,两位太医自三日前就已经在太液池上候着了,不会有事的……”
祈舜转身就想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把皇帝陛下拉上,“——我们快过去!”
太液池上未央殿的那一个偏殿外面,祈舜刚拉着玄澜跑过来,就被屋里头的尖叫声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身边来来往往的是端着盆子、温水、布巾的丫头,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看的祈舜触目惊心。
朝露指挥着一众大小的宫女,见祈舜站在这里,就走过来把他推走,“王爷先去歇歇吧,这才刚发动呢,女人生孩子哪个没有三四个时辰的!”
祈舜探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缩回了自己的脖子,心里头那叫一个庆幸:幸好自己不是女人……
玄澜在这一刻思维难得的同他神同步了,轻轻呼了一口气,迅速把祈舜拉走了:幸好皇叔不是女人……
到底不是自己的妻妾,这生的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ròu,两个人在偏殿的偏殿里等的虽然焦急,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也没有那种初为人父的紧张。心是提着的,但还没吊到嗓子眼。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屋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由起初短促的尖叫,到后来变成撕心裂肺般的哀鸣,再到后来,声音又渐渐的小下来,嗓子已经叫哑了,只能打出低鸣的悲泣。
屋子里徐子行叹息着摇了摇头,同张老院判眼神jiāo流了一下——现在胎儿连头都没出来,都不用陛下jiāo代,这产妇自己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个问题。
祈舜则在廊桥出踱步,着古代女人生孩子,还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哇,古人诚不欺我。
玄澜活到二十岁也是第一次见女人生孩子,这架势让他第一时间就打消了那种“如果皇叔是女人就好了,他会封她为后,立她的孩子为太子……”的念头。
承庆帝僵硬着脸色看着被血腥气笼罩的产房,觉得真让皇叔来这么一下……不不不,他简直无法想象,幸好皇叔是男人。
从太阳正在上头道渐渐的日暮西沉,产房的门始终没有打开,整个宫殿的气氛都压抑起来,王爷坐在椅子上,看着产房门口,抿着嘴不说话了,皇帝也跟着他不说话,之偶尔听见产房内传来一声嘶哑的悲叫。太医出来求了人参,玄澜大手一挥批了千年的老参下去。有进出产房的宫人,也全部低头看路,不敢发出声音了,宫殿里弥漫着一众死一般的沉默。
玄澜把朝露叫过来,对他耳语几句,朝露脸色一白,就匆匆由走进了产房。
朝露在产妇耳边匆匆附语,“陛下口谕,此子若为麟儿,即刻立为太子——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
产妇迷迷糊糊间听见,意识又再度清醒,向朝露点头确认后一咬牙……半个时辰后,产房里终于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
婴儿被包好后先报到了他生母的面前,产妇感受到自己身下汹涌流出的血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流着泪亲亲婴儿的脸颊,然后满是渴求的看向朝露——她的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照、顾……”
朝露覆上她的手,也有不忍,“你放心,陛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日后会成为大夏的帝主。”
——这个甚至不知道孩子的生父真正是谁的女人,为了儿子日后的前程,付上来自己的一条命。
朝露先把孩子抱了出来,穿戴整洁过后jiāo由陛下抱着,王爷还是一脸严峻的看向产房门口,知道半个时辰后,两个太医出来请罪,“微臣无能,产妇血崩而亡。”
祈舜执拗严峻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玄澜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第99章 重铭
承庆十一年正月初五,甫一开朝,百官齐备,翊亲王着亲王八珠冠冕再次复于朝前,位在文武百官两列上首,帝宠初现。九重钟鸣后,帝怀抱一婴儿走上太极殿,于龙椅前站定,宣其名为重铭,为帝长子,当立为储君,以正国本。
——《夏史·承庆帝本纪》
关于承庆帝立储这一段,也就是日后的成宣帝第一次露面在百官之前,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仔细研读这一段,会发现史书这玩意儿,果然是寥寥数语说尽百年。首先,这一段百字的记载,主要记载肯定还是帝立储一事,以及隐晦的qiáng调一下皇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了。但是在这么简短的记载帝立储之事的史言里,史官也不知道是出于心态,特地提了一句“翊亲王着亲王八珠冠冕再次复于朝前,位在文武百官两列上首,帝宠初现”,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疑虑,猜测纷繁。
什么叫做“帝宠初现”,翊亲王难道不是一直便深受帝王信任吗?为什么这里还要特地再提一句?
并且在史家之言里,将其与立储之事相提并论,甚至隐隐放于立储之前,也不禁让人疑惑——朝堂历来起伏不断,复朝便复朝了,又缘何要与立储之事同提同记?
——要知道,一个古代皇朝,能与立储相提并论并且隐隐有所超之的,除了帝王登基也就只要立后了。
所以学术界有一个“帝·王说”,说的就是夏朝承庆帝一生无后,后宫贫乏,成宣之后再无子嗣,但终其一生,无论是幼时稚弱,亦或是日后君临天下,始终与翊亲王一如既往的亲厚,不见半分猜疑,信任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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