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段祈年他是识得的,至于他旁边那个锦衣华服贵气天成的少年……莫不是九皇子吧。
想到自己屋内还有一位锦衣夜行的太子殿下……楚楼摸摸下巴,很不厚道的笑了。
西山居内的楼阁均有抄手游廊连接,这离着他的扬风阁也不过十几步路程。正巧这边几个侍女端着煲汤走过来了,楚楼眼眸一垂,内力流转,一一颗石子附着暗劲飞了出去。
侍女端着煲汤走的好好的,突然脚跟一痛,膝盖一软手上的煲汤便洒了。
祈舜迎面走来,正好被泼了一身。
“小九,怎么样?没事吧。”段祈年被吓了一跳,厉声呵斥那个婢女:“你怎么做事的?!”
婢女眼见自己冲撞了贵人,脸色苍白连连告饶。
“无妨,七哥。人没有烫着,只是泼到了衣服上。”白色的披风和内里浅紫的外袍上一片汤渍的痕迹。
小九……楚楼勾起嘴角端着密釉青花碟靠在廊柱上暗笑:“不若先去我哪里换件衣服吧。七公子带着人想必是来找乐子的……这汤渍,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楚楼?”段祈年见是他,对祈舜道:“小九,不然就先去换件衣服吧。”
“你就是楚楼?”祈舜想了想皱眉道:“你今天不是有客人吗?”
楚楼领头走向扬风阁,白色衣袂飘扬:“什么客人,两位一见便知。”
要的就是那一见便知啊……楚楼在心底恶笑期待。
两人迷迷糊糊的跟上去,推开门,四人照面,三个人傻了眼。
“大、大哥?!”这是傻了眼的七皇子。
“大哥?!”这是傻了眼的九皇子。
“老七……小九?!”这是傻了眼的太子殿下。
片刻后,太子黑了脸:“老七你带小九……来这种地方?!!”
“不是,大哥,”七皇子口不择言终于抓住了重点:“不是,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太子被他一提醒终于想起来正事了,决定暂时先不管这两个糟心的弟弟,转向楚楼道:“不知楚公子所言之人是谁?”
楚楼在一旁憋笑憋到内伤,闻言咳嗽了两声。端起那碟点心,递给了九皇子段祈舜:“听闻九皇子是饕餮舌,不知这金丝芙蓉糕比之宫内如何?”
生在皇家让他们天生敏感,三位皇子闻言便知定有隐qíng。祈舜疑惑的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点了点头便拿起一块送入嘴里,当场就甜到皱眉:“太甜了些吧。”
楚楼微微一笑:“金丝芙蓉糕是宫廷秘方,原料珍贵。它有要一味主料是络金藤的根jīng。络金藤根味甜,很难用食材中和,只一味药糙除外:云雀糙。云雀糙长于长yīn之地,是大寒之物——听闻陛下喝茶不似常人,爱喝云顶普洱?”
太子的脸已经yīn沉到能滴出水来了。段祈年和祈舜也听出了什么,脸色不善。
“回宫!”太子沉声道。
第4章 齐王
皇帝喝茶爱喝云顶普洱不是什么秘密;皇帝处理政务时习惯在旁边摆一盘点心也不是什么秘密。
皇宫里的人只要用点心都能打听到,然而这不是什么秘密的秘密,却终究让隆平帝吃了一个登基二十四年来都不曾吃过的大亏。
普洱是黑茶,本就xing热,云顶普洱更是其中珍品,长于山峰之顶,长年接受日光照she。而云雀糙却是大寒之物,两物药xing相冲,长久食用恐非善事。
从京郊到皇城策马狂奔也要小半个时辰,待祈舜他们回到宫内,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太子不敢有丝毫耽搁,连衣服都没换就去宫内求见皇帝。
殿内伺候的内监和侍女都退了出来,大太监汪福全垂首站在门外。
殿内皇帝怒极掀桌,汪福全只听到了一句——“真是朕的好弟弟啊!”
他的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能低到胸口里去。
宫内的各位主子今日都没能按时用上晚膳。派了人去打听,才知道御膳房已经被羽林卫给翻了个底朝天,诸位御厨也都被羽林卫抓走查了个底朝天。
再接着打听,才打听出“齐王余孽”这四个字。众位主子心中一凛,纷纷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生怕惹祸上身。
太医院院正院判、刑部尚书、京兆尹、大理寺卿、羽林卫统领等诸位大臣连夜被召进宫议事。
谨身殿。
太医院院正和院判两个人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张摆满了食材的案几。
太医院院正的声音gān巴巴地,透着颤抖:“……云雀糙长与长yīn之地,是大寒之物,云顶普洱xing热。短期食用恐看不出害处,然两物药xing相冲,长久食用恐于人体有所亏损。……”
秦院正毫不犹豫行大礼叩头:“臣罪该万死——”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跪成了一片,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半晌,才听皇帝道:“你们都听见了。”
“那都知道自己该gān什么了。‘齐王余孽’这一案,就由太子去办。都退下吧,秦院正留下。”
众人依次行礼退出,秦院正跪在地上讷讷不敢动。
偌大的宫殿,空空dàngdàng的,皇帝一人的声音在其中响起:“朕……还有多少寿数?”
“朕不想听你说那些废话。什么于人体有所亏损,这几年,怕是把朕的底子都掏空了吧……太医院难道竟没一人发现吗?”
难怪这几年虽没生过什么大病,小病却是不断。风寒、头痛、虚汗、乏力……细细数来竟令人心惊至极。
秦院正跪在地上,看到一滴冷汗从自己鼻尖划过,地面传来冰凉的寒意,从膝盖一直窜到了头皮。他颤抖着双唇,吐出了一个数字。
今夜在角楼执勤的兵士会发现,谨身殿的灯火一夜未息。
皇帝一人独自静坐到天明。
那一夜在谨身殿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旁人只知道是齐王余孽,帝王遇刺。
第二日,所有大臣全部冠冕齐整恭恭敬敬在太极殿前静候早朝。
有相熟的官员偶尔对一个眼神,都明明白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畏惧和战战兢兢。当今圣上勤王登位,从不惧铁血杀伐,亦不缺狠辣手段。
帝王遇刺,这是滔天的祸事。
整个大殿只余一片起伏的呼吸声,透着一股风雨yù来的压抑。
“当——!当——!当——!”钟楼的钟声敲响了三下,众臣心头一紧,朝帝座之上看去,然而帝王仪仗却始终未曾出现。
大太监汪福全前来传旨,说今日罢朝。
隆平帝登基二十四年来,第一次罢了早朝。
夏朝以右为尊,众大臣拿不定主意,齐齐朝百官之首右相看去。右相刘培江已经年近七旬,是三朝元老,他蹙眉沉思了一会儿,袖手低头安静退出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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