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想要亲政的苗头就好啊,不怕你有想法,就怕你没想法。
哼,轻轻哼一声,王嵘这个在官场里混了二十多年的老狐狸,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王嵘只gān了一件事。
大朝会,王丞相抖抖袖子,拍拍袍角,执象牙玉笏出列,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言帝为先帝嫡孙,少年才俊,天资聪颖,仁善爱民,德行修身……吧啦吧啦充分发挥了他当年的探花之才,口若悬河洋洋洒洒把玄澜好好夸奖了一通,最后总结:“请陛下亲政!”
整个朝堂寂静了一瞬,然后便像平静的水面砸入了一块巨石一样,陡然沸腾起来。
玄澜脸色一变,当即意识到不妙,和祈舜隔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王嵘果然是个老狐狸,竟然砸出了这一招!
果不其然,玄澜压根来不及阻止,帝党之中隐为领头人的吏部尚书卢闵正当即出列,声音洪亮:“请陛下亲政!”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仍旧未曾归列的两位大佬,纷纷出列:“请陛下亲政!”
祈舜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如果眼神能杀人,王嵘怕是早已被他分尸了数百遍了。
整个王党一脉僵硬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种qíng况下似乎说什么都是错。
那边帝党之中已经有人站出来引经据典通古博今映she历朝历代摄政的王爷或者权臣都没什么好下场,话里话外都是陛下少年至尊英明神武,摄政王你识相一点自己把权力jiāo出来,陛下尊重长辈孝心可嘉,可留你一条命保你富贵无忧……
这位臣子并没有注意到,皇位之上的人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有点yīn恻恻,感觉到皇上在“鼓励”的看自己,他jīng神一振,讲的更起劲了。
意料不到的是,最后竟然是张永泰帮祈舜解的围,这位身为小皇帝的长辈,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陛下尚且年幼,历练不足,况先帝遗旨……新帝当十六大婚过后方可亲政,万不可cao之过急。”
终于有人给递了梯子,玄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面色不虞的道:“此时容后再议。”
当然在底下的帝党官员看来,小皇帝面色很难看,临走前还看了摄政王和张尚书一眼,分明是不满他们阻挠自己亲政。
吏部尚书很满意啊,万万没想到今日上朝,本以为是同前几日一般几派之间相互扯皮,却收到了这么大的一份惊喜……虽然对某位王爷来说可能是惊吓。
他知道王嵘那老匹夫提出这件事儿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张永泰那老鬼肯定也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但是那又怎样,天大地大比不上陛下亲政事儿大。
只要陛下能够亲政,在某些事qíng上退让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陛下能够亲政,王嵘和张永泰也逃不掉同翊亲王一样的宿命!
往前例数几朝,凡是有幼帝登基的,若要亲政哪个不费个十番八番的波折……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就让陛下亲政,那可真是,先帝保佑了。
王嵘笑眯眯的从他面前走过去,打招呼笑道:“尚书大人最近脸色不错啊……若是得闲,不若到我府上喝一杯?”
“王大人才是真健朗,老夫已经老咯,比不得大人。”
“听闻卢大人爱喝大红袍?我那儿倒是有底下人孝敬上来的几两顶级大红袍……不知大人肯不肯赏脸?”
“丞相大人相邀,老夫哪有不去的?好说、好说嘛。”卢闵正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张老脸上笑的满是皱纹。
王嵘也笑了,他前段日子吃了那么大的几个亏,哪有不讨回来的道理。他在官场浸yín二十几年,从一介寒门庶子,坐到权倾朝野的宰相,那些小打小闹算什么,他要出手就是一击必杀。
你摄政王和小皇帝不是想联起手来对付老夫吗,你们不是感qíng亲厚吗,……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的感qíng,到底有多亲厚。
说白了,皇家的亲qíng……值几个钱呐?
就不说前朝了,夏朝开国六七十载,只有四个皇帝,开元帝自是不必说,那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开元帝逝世,戾太子(后来追封)登基,削藩要削诸王的脑袋,诸王叛乱,才被先帝从血雨里抢到这一个皇位,那四年混战死了多少人暂不必说,只看看皇室……差不多就剩下先帝这一支独苗苗了。先帝这一脉,昭明太子不明不白的死在边关,小皇帝才被立为皇太孙,回宫后康王立即bī宫谋反,不还是死在了自己兄弟现在的摄政王手里。
他就不信,对着这万里河山,对着那至尊宝座,你翊亲王就真能无动于衷,你小皇帝就真能熟视无睹——你们就真能亲厚一如往常,两人之间毫无芥蒂!
或者你们叔侄当真感qíng深厚心无芥蒂,但你们手底下的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丞相大人有说有笑的和吏部尚书走出了宫门,上了各自回府的马车,期间两人谈好一同品鉴一会网丞相家的大红袍和卢尚书家的桂花陈酿。
奉天殿的大臣一个个都怀揣心思的离开了,散了一个gān净,祈舜却抬步就往后面的宫殿走去。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应当是步履悠闲的往拙政殿走去,在奉天殿偏殿的门口,玄澜会站在那里等着他,然后他会落后玄澜半步,两个人一同走去拙政殿,在这一段路上,他会给玄澜讲他在宫外的见闻,玄澜有些时候会追问两句,但一般不做太多的qíng绪外露——他从三年前,就已经看不懂他眼里的qíng绪了。
他自问问心无愧,不曾觊觎玄澜的皇位,也不曾恋慕摄政王一言九鼎的权势。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两世皆为天之骄子,这些东西他早就看淡了。
可是不是他说不觊觎不恋慕别人就信的人,卢闵正那些坚定的帝党不会信,他自己手底下追随他的那些人也不会信,甚至于——玄澜,也不信。
他早有所料,从三年前接过先帝的遗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只是没想到,提前了两年。
毕竟他说自己并不贪恋摄政王的权势,对陛下并无二心,别人只消问一句:“既如此……王爷为何不愿让陛下亲政?”
为何……为何,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他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不消让外人知晓。
以玄澜的资质,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那些弑兄弑叔的骂名,怎么能顶在他头上,那些yīn暗龌龊不择手段的手段,也不该由他来施展,玄澜就该像他父亲他祖父一样,堂堂皇皇,帝恩浩dàng。
权佞的骂名,他来背就好。
两年后玄澜大婚亲政,他必把一个清平的朝堂jiāo到他手上,而后远离庙堂隐于江湖。
此后他做他的千古一帝盛世帝王,娇妻美妾弱水三千;而自己这一缕异世孤魂也当自有归处,山山水水谁说风景不如庙堂。
玄澜仍旧在偏殿处等他,他快步迎上去,落后半步于帝王,玄澜对他说“走吧。”声音平淡平稳,就好像今天的大朝会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大朝会,并没有什么让王党帝党针锋相对的事qíng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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