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家里提前几天开始为圣诞节做准备,和上个月的感恩节一样,他们也不会放假。
霍戎没有回家的意思,似乎要在这里陪着他过完整个冬天。
作业堆积如山,赵远阳看着便头大,他不仅白天上课要睡觉,晚上霍戎给他补课,讲作业,他还是会不小心睡着。
夜寒露重,而屋里却暖气充足,只点着书桌上的一盏明灯,暖huáng的灯光叫人瞌睡上头。这是一种很难改掉的生理习xing,赵远阳意识到后,就把沙发换成了硬邦邦、冷冰冰的金属制椅子。
只要他一靠上椅背,那刺激的冷意就会让他惊醒。
霍戎每次看他忍耐得很辛苦,就心疼。明明那么困,上眼皮下眼皮都要打架了,还在苦苦撑着,眼皮耷拉,嘴里却催眠自己说:“我不困,一点也不困。”
他不想那么严格地要求赵远阳,所以对他管的很松,发现他困了,就问他要不要睡觉。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会摇头,说:“我再学习会儿。”只有少数时候,似乎是真的坚持不住了,霍戎的话更让他睡意上涌,就说:“那我休息十分钟,哥你叫我哦。”
所以是赵远阳自己约束自己,霍戎反倒会纵容他。
赵远阳一睡,他就把他抱chuáng上去,心想刚睡着的阳阳是真的乖,脚也不会乱动,眉头有一些因为做了很多难题,而打起来的褶子,他拿手一抚,就舒展了。
霍戎不敢开屋里的大灯,chuáng头的壁灯也不会开,只留着书桌那盏灯朦胧的光亮,把他在chuáng上放好后,给他盖好被子。
他眼睛很好,哪怕昏暗,他也能清晰地看见赵远阳的轮廓,像是长大了的模样。
赵远阳一上chuáng,就自动卷着被子,头倏地一缩,就进了被窝。
霍戎就坐在他的书桌前,检查他的作业,发现字是比之前好了些了。翻开右手边台灯下的那摞字帖,赵远阳在规规矩矩地临摹正楷,现在已经快临摹完第二本了。
成效显著。
阳阳学习可能不够快,领悟力可能没那么qiáng,还常常走神,不够专注,但他肯定是聪明的,知道任何事qíng,只要坚持就能有结果。
霍戎还在他这里发现一些皱巴巴的考试试卷,上面还冒充了自己的家长签名。
模仿得还挺像。
他不看赵远阳的书包,只是会简单地帮他整理书桌时看一看,这些书倒是gān净,书页上什么都没有。
和学校里那些不一样。
霍戎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他的书桌前头坐了很久,眼睛深得像窗外墨色的黑夜。
早上他还是让霍戎给叫醒的,那手指捏到他鼻子上,他嘴巴张开,一下就给他憋醒了。
霍戎脸凑得非常近,赵远阳瞪他两秒,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道,他鼻子动了动。
见他眼神逐渐清明,霍戎又笑:“清醒了啊?”
这下赵远阳又闻到了更重、更明了的古巴雪茄味,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鼻音嗯了声。
赵远阳慢慢从被窝里起身,霍戎递给他一件外套,让他先披上。
赵远阳笨拙地穿上外套,还是坐在chuáng上不动,像等着人来伺候他。
霍戎走进他的卫生间,拿了漱口杯和挤了牙膏的牙刷出来。
这时赵远阳已经不在chuáng上了,而是去衣帽间换衣服了,他大概还没睡醒,衣帽间的门都没关。
他也是有意避着霍戎,所以躲着换的,可他没意识到,这衣帽间里除了衣柜鞋柜,就只剩下镜子了。
所以视力很好的霍戎,看见他坐在沙发上脱了上衣,再弯腰脱内裤。
看见他像是突然不怕冷了,光着开抽屉,翻找了条黑色内裤出来。
这时才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一样一样往身上套,霍戎全都能看见,看见他发育得很好的身体,看见他从毛衣里钻出来,头发一团乱糟,最后拿手抓了几下。
少年身材挺拔,双腿修长笔直。该有ròu的地方通通都有,看着倒是漂亮,可就是花架子,不顶用。碰他一下好歹有肌ròu挡着吧?不管用,还是会叫疼。
等赵远阳层层叠叠地换上衣服,最后拉上校服拉链,从衣帽间出来,就看见站在阳台门边的、拿着漱口杯和牙刷等他的霍戎。
门开了,外头是来自冬季的冷风,寒冽地chuī着。
赵远阳也站在阳台,chuī着刀子似的风漱口,屋内温暖如chūn,外面却寒冷刺骨。
他清醒了不少。
早餐里有烤火jī片,苹果派。
餐桌旁立着一棵不算高的冷杉,深绿色的冷杉,却扎着红色的蝴蝶结。
看了眼日期,二十四号了。
出门前,霍戎拿了一盒姜饼,又给他拿了几个苹果。
现在几乎没有学生有过洋节日的习惯,赵远阳给魏海带了个红苹果来,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高高兴兴地就开啃了。
他牙口好,吃什么都让人觉得香。
盒子里是一个完整的姜饼屋,看着很漂亮,赵远阳说可以吃的,魏海就掰了块烟囱下来。
他仔仔细细地看,觉得这饼gān做得还真的是很jīng致,空心的烟囱,还瞧得出整齐的砖瓦。他丢进嘴里,嚼了一口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吐了,眉头深皱,“什么味儿啊这,怎么有这种饼gān!”
赵远阳好笑地把杯子给他,说:“姜饼。”
“姜?姜做的?”他脸色非常难看,一口一口接着灌水,“我最讨厌姜了。”
哪怕这样喝水,也怎么都压不住那股子浓烈的姜味。一整节课,他觉得牙fèng里、胃里都全是姜,觉得赵远阳故意的,把自己害苦了。
害苦归害苦,赵远阳让他削苹果皮的时候,他还是乖乖照做了。
赵远阳是典型的嘴挑,吃苹果永远不吃皮,但他不会削皮,只能等着别人切好,切成丁,放在他面前。
魏海给他把苹果切成八瓣,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压下嘴里的那股味儿,剩下的全给赵远阳了。
“对了远阳……你知道不,那个谁,姓周的那女的,她退学了。”
“退学?”他这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周淳搞破产了,怎么就这么脆弱,退学了?
“是啊,因为她爸爸跟人合伙搞了个钢厂,那种厂得关系过硬才能做,就求到我二哥头上来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求,要办什么钢厂,化工厂……除了跟国资委打jiāo道,还得过他二哥这关。
“你gān嘛了?”赵远阳看着他。
“没gān嘛啊,就把合同偷走了。”他一脸不以为然。
赵远阳盯着他,腮帮子鼓着,嚼着苹果,“你能随便进你二哥书房?”
“哎呦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说我二哥的,我爹的我都能进!”他一脸笑嘻嘻。
赵远阳说:“那然后呢?他生意失败?亏钱了?”
“岂止是亏钱了,他借了钱做的生意,你知道这生意只要做上了,就是稳赚不赔的,人人都想下水来掺和……他借了钱,现在还不上钱了,房子都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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