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风。
淡如水,深似渊。
不确定地踟蹰道,“……殿下?”
那人转过头,轻描淡写地一笑,杨柳依依,露不沾身。
“……是你吗?”
笑容更盛,少年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狡黠,“用你的心来找寻答案吧。”
第56章
皇都。
宫中一片愁云惨淡,开战的消息已传遍整个皇都,宫内宫外人心惶惶,帝王亲临西北战线的消息再瞒不住,传闻太子随帝王西征,宫中无人坐镇,帝王传信,由仲王执仲代理朝政,尽管如此,事态已经难以稳定,文武百官,天朝上下,尚未从帝王两月未回的疑惑中走出,便听闻这场瞬间爆发的战祸。
如何演变至此的,除了当事人,任由局外人怎样猜测都无法做一个定论。
纤细十指拨弹在上好檀木做的古琴上,流泻一曲时而奔流时而婉转的曲调,语音袅袅,绕梁不绝。眉心浅浅一道皱痕,却显示着主人的心不在焉,然而信手闲弹便到了如此境界,也是才qíng不输乃师的风范,杜若这么想着,不禁勾起一抹笑,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片叶笛,凑到唇边。
清音伴着琴曲,更有锦上添花之妙。
然而清音未绝,琴声却戛然而止,略带惊讶地抬眼,却看见王爷下一脸的厌烦,一扫往昔慵懒神态,那双眸子染上火气也是别有一番美艳,只是与从前的美不同,bào戾、妒恨、骄纵尽随年华增添而掩埋,如今的不动声色教人更为心动和难以控制地战栗。
战栗?杜若这么思考着,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让他起一身jī皮疙瘩的感觉了?
一开始他便迷上了这位殿下眼中的狠厉和手段,随着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殿下的改变也只有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选择跟随他而不是别人,杜若从不感到有什么不好,尽管风光不再气势不再,他的风华气韵却远超前日,外面风雨再大,他只管在府里弹拨他的琴,只是,心,是否也如琴音一般高低起伏百般滋味呢?
执秦径自从桌上拿过jīng致白瓷的茶壶,yù往杯中添水的时候,却被停下叶笛的杜若按住了,“茶已凉,让卑职去换一壶吧。”
“无妨,我只为解渴,不为品茗,没差。”执秦的口气也不必平时的软声细语话中带讽,反而率xing得让杜若一怔,手一松,便听见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
回神,时光不仅拔高了少年的身材,更让心智变得成熟,“……这究竟是一箭双雕呢,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听出这话有歧义,刚呷了一口茶的执秦看向曾经的伴读,随后从昔日玩伴的神qíng中读出一丝线索,“你指父皇西征的决策?……只怕他布局已久,早在数年前。”
“是殿下闯祸的那次?”杜若笑得狡猾,知道这是秦王心头的一大耻rǔ,然而偶尔挑动他内心的伤疤却更能激发对方的斗志,尽管可能面对美人的怒火高涨。
“本王怎会知道!”果不其然,轻轻一句话,让王爷再好的涵养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怒火,不过杜若还没有胆量再行落井下石之举,便闭口不言。
执秦重重地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声响,瓷杯与桌面碰撞的瞬间迸发的清脆之声让人心头一凛,接着便听到执秦几乎咬着牙的发话,“父皇的布局,又有谁能猜中?他的算盘,自然比我们任何人都高明!”
……这算是对帝王的怨念,还是纯粹回想起曾经的耻rǔ而愤恨?
杜若想笑,却不能在此时笑出来,心知这么做会火上浇油,于是选择岔开话题,“那王爷对仲王暂代君权之事怎么看,这些年来仲王暗中培植的势力也不比我们少,只怕一旦坐过那个位置,哪怕只是暂代,也会成为一项筹码,到时候……”
“别说了!”执秦闭上双眼,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几乎从齿fèng中挤出如下的话,“打破几个王爷之间平均的势力拉锯,父皇岂止一箭双雕,他要扶植执仲的话,不可能这些年眼睁睁看着他坐大,至少也会像执废一样管制在身边,让他空有满腹经纶治国之策而无法得到实质xing的权力……”
再度睁开眼,执秦恢复了一贯的雍容面具,举手投足间仍是气质妖媚的青年,指尖随xing地在琴上拨了几音,“父皇要的,就是看我们几人谁先沉不住气,他容许皇子们有野心,却也要看我们有没有这个实力,光有权势谋略还不够,耐得住,才是第一。”
所以尽管被揭旧伤疤让他火气很大,却能做到依然不轻易发怒,这也算是忍功有成吧。
杜若微微点头,王爷还真是个不容小觑人物。
“不过,该发愁的人怎么也轮不到本王,宫里不是还有很多早已听到风声的人在吗?”
执秦勾起朱唇,似乎来了兴致,专心地弹拨起面前的琴来。
听到风声能冷静的人多少有些头脑,而听到风声趁机兴风作làng的人又要另当别论。
当然,如果冷静也只是冷静地做好自己本分的事,自扫门前雪,埋头尽本分,未免木讷盲目且无聊。
而能像执秦那样静观其变忍耐低调的,在如今气氛凝重的前提下,似乎难有人能做到。不动,也会有人在暗中盯着你;动,却是挑战整个天下。
仲王没有时间考虑动或者不动的问题,他专心处理朝政的事务都快自顾不暇了,搬到宫中旧时还是皇子的宫殿,让人稍作打理糙糙住下,因为离朝云殿有些远,所以索xing让宫人们把每日需要批阅的奏章都送到他的皇子殿。
执仲接触政务也有几年,从目前的qíng况看来,从前他接触的都不过是凤毛麟角,他没见过父皇是如何处理政务的,只是由他独自一人面对时,事无巨细各个方面都涉及的奏章光是批阅就让他够头大的,还要每隔几天与几位重要的朝臣商议政事,对着几张皱巴巴的面孔低头聆听长辈的教训,与他而言又是一番折磨。
握笔的手已经感到酸软,可仍不能稍作休息,面前的公文还有不少,而桌角的茶盏则是一口没动,任由宫人凉了换热,再凉再换。
好不容易将择出的一叠重要的奏章批完,执仲揉了揉过分劳累的双眼,抬头便看见立于眼前的儒雅青年。
“抱歉,见你太忙,没让宫人通报一声。”执语欠了欠身,在执仲的眼神示意下在就近的躺椅上坐下,笑容温和,“正好母妃抱病回宫探视,路过皇兄旧居,便前来看看,公务繁忙,没有打扰皇兄吧?”
“哪里,本王也正要找你商量……”沉吟一番,执仲不再犹豫,将笔一搁,肩膀松了松,唤了宫人前来斟茶,神色也没有执语刚进来时的憔悴,“本王希望皇弟能帮忙批阅一些奏章,一个人处理实在分身无暇。”
执语面露讶异,仍快速消化了执仲的话,垂眼思虑一番,正要开口拒绝,只听执仲又说,“朝中的老臣们对本王专权也颇有微词,若能得皇弟相助,等父皇回来也能向他有所jiāo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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