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刚刚虽探查了一通, 鉴于光线渐暗,乱糙实在又多又杂,且被那乌黑的大鸟吓了吓,很多地方都疏漏了。
自是没发现, 隐没在乱石与野蓼间的周昉祯。
周昉祯没有立刻回答问题,一脸懵忡, 少刻之后倏然长吁了一口气,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语带庆幸:“原来是小郁大夫,你背着光, 乍一看黑乎乎的,害我以为……”
好罢。
你吓我,我吓你,互相坑了一把……扯平。
看这家伙被吓得不轻的样子,郁容反倒淡定了,遂是心平气和,复问:“周兄怎的藏身在这乱糙里?”
莫非……
是在躲什么人?
瞬时脑补出一套yīn谋论。
周昉祯怔了怔,忽是笑了,笑得甜腻腻的,配上他独特的yīn沉皮相,看在他人眼里,不由自主地起了浑身jī皮疙瘩。
他喜滋滋地开口,神色陶醉:“适才见到云梦仙子了。”
云梦仙子……这家伙当自己是快活王麽!
郁容默默纠结,有点没眼看这画风崩掉的周兄,勉qiáng开口:“又是梦中相会?”
难怪,这家伙莫名其妙“冒”出来了。
感qíng刚刚就在这儿呼呼大睡?
郁容重新环顾了下这一片野蒿乱蓼的,顿时囧囧无言了——突然觉得自己白担心了这一路,在这地方都能睡得着,这家伙日子心理也够qiáng悍,该不会就是jīng神分裂加梦游症吧?
下一刻,周昉祯的行为打破了他的猜测。
只见其搜罗一下衣袖,猛地俯下身,在糙丛里不知找什么。
遂闻得他暗藏雀跃的嗓音响起:“找到了,幸好幸好,没被我弄丢。小郁大夫你看……”
杂采的一块布……手帕吗?
郁容定睛细看,尽管这手帕花样与色彩十分艳俗,但确实像是女人贴身用的物事,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浓郁香味,直钻入鼻腔。
便默然了。
证据凿凿。
难不成,这破落的空宅里,真隐藏着一个艳鬼麽?
倏然是一阵寒意爬上了后脊。
肩膀被人搂着,想出神的郁容好容易才没呼出声。
“怎了?”聂昕之浅声问,透着淡淡的关心。
郁容瞥了他一眼,不想回话: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没的乱吓人。
刚还在乐陶陶的周昉祯瞬时收敛了些许,无声冲聂昕之揖首作了个礼,悄默声儿将彩帕偷偷收回了袖里。
目光一掠而过,落在了身侧年轻大夫身上,聂昕之又开口道:“进屋麽?”
经过适才那一惊一乍的,郁容将脑子乱七八糟的猜想给吓得七零八落的。
不过……
他微勾起嘴角:“不进屋在这傻站gān啥?天马上都黑了。”
有聂昕之在,别说什么艳鬼,就是吃人的恶鬼,他也……不怕的!
转回头,郁容看向默不吭声的周昉祯:“不如劳烦周兄引路?”
毕竟对方算是这座大宅的主人,不经应允随意闯入到底失礼了。
“请随我来。”
周昉祯二话没说,直接越过破缺的院墙,翻了进去。
郁容盯着他看,不语。
周昉祯解释了一句:“我也没这儿的门钥匙。”
倒差点忘了,这家伙是逃家的。
没再迟疑,踩着有些滑脚的石块,郁容小心地翻进了院子,问:“周兄就一个人麽?阿难这次没跟着?”
周昉祯摇头:“走得太急。”
带了不少的银钱,在集市上被蟊贼给掱了,好歹剩了些零头,遂跑出旵城,找到老宅落脚。
本来只打算住个一两天,这不就遭遇“云梦仙子”了嘛,日日恩爱,夜夜缠绵,渐渐就舍不得走了。
郁容:“……”
兄长说得没错,这家伙还真是色迷心窍。
想到适才看到的那方布帕……
不由得凝眉,手帕是女xing私密之物,他一个大男人自是不好开口要求拿来细细一观。
“周兄,”灵光一闪,郁容想到了个借口,“我瞧你气色略有不同,可否让我给你切诊一下?”
周昉祯目露茫然,却也没有反对。
等他们穿过好几座空屋,来到唯一能宿人的宅子——房间空置太久,或是门窗破损,或是屋顶漏雨,看着完好,若不jīng心拾整一番,其实是不好住人的——燃着油灯,天还没彻底黑,屋里显得亮堂堂的。
“如何?”看到年轻大夫收回切脉的手,周昉祯下意识地问了声。
郁容默了默,斟酌了一番用词,想不出该怎么说好,gān脆直道:“我给你写个方子,回头照着抓药,补个一年半载的,最好配合服用匡万chūn堂的金匮肾气丸与左归丸。”
周昉祯面露迟疑:“金匮肾气丸……补肾?”
郁容颔首:“与左归丸一起,yīn阳兼补。”
周昉祯闻言,微微睁大眼,张嘴yù言,却yù言又止。
郁容见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悯,郑重其事道:“肾气亏损,yīn阳两虚,还请周兄莫要再‘劳累’了。否则……”
子嗣困难都是小。
为了一时之慡,牺牲日后的幸福,着实不值当。
听到年轻大夫加重音的两个字,周昉祯顿时尴尬,气质越发显得yīn鸷了。
郁容暗自摇头。
周兄其人着实不错,就是太丧了点。
想到了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艳鬼,不经意地蹙起眉。他觉得不管对方图谋为何,对周兄所做的这一切,真的过分了。
有问题,找兄长。
郁容本能地看向聂昕之。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忧虑,语调平和,安抚了声:“毋论何种鬼魅,总有原形毕露时。”
郁容轻咳了一声,尽管知道兄长所说“鬼魅”,指代的是坏人,此qíng此境,听着怪瘆得慌好麽!
他转而对周昉祯安慰道:“周兄安心,只要调理得当,你的身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周昉祯不知是不是被打击到了,有些没回过神,半晌才木讷讷地回:“多亏了小郁大夫你。”
郁容笑了笑,思及对方视自己为知己,便在一瞬的犹豫后,道:“那位……云梦仙子,周兄不如暂且按捺,及至合昏,便是明媒正娶,也好光明正大。”
“yù令智昏”的青年倒是听得进去友人的劝,也或者是被肾亏这个事实给吓了,连连点头表示:“小郁大夫所言极是。”
该说的说了,尽管一时半会儿,尚且没弄明白周昉祯夜游症的原因;该做的也做了,给切诊便开了方,于是几人收拾起另一间空置的房间。
隔着一个花厅,周昉祯的房间在西,郁容和聂昕之住东侧。
拾掇好了,聂昕之出门去巡查大院到底有何猫腻,郁容便留下与周昉祯一起准备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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