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时冷笑打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莫言东一愣:“什么?”
莫言时道:“我作为魔门弟子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晖云真人是什么人吗?!”
莫言东心中一沉。
第173章 疑虑3
莫言东心中一沉, 却听莫言时继续道:“我曾经深恨晖云,我恨他为什么竟能将一整个村子全烧了, 就为了将它做饵, 引来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后来我也曾恨那些láng妖,我恨他们为何要从庄乡路过,为何会对人族的苦难抱着‘看热闹’的心, 但到了最后,我却痛恨着神武峰……”莫言时嘶哑的声音一顿,向莫言东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莫言东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背脊而起,叫他几乎要颤抖起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奔上前去, 制止莫言时接下来的话。
可最后,他只是坐下来, 声音喑哑缓慢:“你说。”
在十八年前, 在莫言时耽于筑基、久久不能突破金丹时,在他辗转反侧地被恨意煎熬的时候,他心魔丛生,曾在一时意气下, 在谁都没有发觉的一晚,离开了皆非门, 去往神武峰。
他怀着满心的恨意与恶念想要将晖云真人置之死地, 但作为筑基期魔修的他却对有着“元婴以下第一人”的晖云真人无能为力,于是他不顾自己魔修的身份,想要向神武峰众人揭露晖云真人的真面目, 哪怕将自己赔上都在所不惜!
然而最后他却失败了:并非是在去往神武峰的路上被人发觉、并非是没能见到神武峰中说得上话的长老,甚至并非是被神武峰的人质疑话语中的真实xing,而是因一个他从未想到过,更绝不会理解的理由!
那位长老的那番话,莫言时至今依然记得——
“晖云长老乃是我神武峰中要员,怎能因你区区一面之词而受到惩处?再者说,即便晖云长老所作所为属实,那又如何?我神武峰的千年威仪不容有失,若叫旁人知晓了这些事,我神武峰又该如何自处?”
莫言时即便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也绝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质问道:“即便他可能是魔道中人,你们神武峰也要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吗?!”
那长老断然说道:“我神武峰自千年前,便是正魔两道的关隘与门户,所以我们神武峰绝不会有魔修,绝不能有魔修!”
“但——”
“关于晖云长老如何,那是我们的事,没有你这魔门之辈置喙的余地!我瞧你家破人亡,也算是不幸,便也放你一条生路,你还是趁着此刻快快离去,否则我改了主意,你这小命也就没了!”
“八年前,我就已经随着庄乡的那些人死了,如今你觉得我还会怕死?!”莫言时厉声道,“但你们——你们神武峰,枉为名门正派,对门下弟子所造就的惨事,却不闻不问,甚至重重包庇,只为了所谓的面子,这样的你们,也好意思自称正道?!”
那长老瞧了莫言时一眼,神色莫名,叫莫言时心中慌乱,但不等他想更多,便见那长老突然哂笑,道:“你是魔修,自然不明白我们正道的处事方式。”
“我——”
那长老断然打断,道:“你若不信,那我们便打个赌:我这边去寻一个弟子来,将一些关隘处抹去,再叫他来评评理,看他究竟是支持我,还是支持你。若他认同我的处置,那么从今以后,你再不许向任何提及此事,再不许登上我神武峰来,如何?”
莫言时冷笑道:“为何我要认下这个赌约?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两人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长老微微笑道:“你会相信的,因为只有他,是绝不会串通好的人。”
——只有这个人,是绝不会串通好的。
说到这里,焚天宫殿中的莫言时向莫言东蓦然一笑,道:“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早在莫言时提及那长老时,莫言东的脸上便露出了难以遏制的诧异之色,而莫言时每说一句,那熟悉的话便叫莫言东的神色惨败一分,而待到莫言时向他问及那“评理”的弟子的身份时,莫言东这才终于露出了颓然之色,闭上了眼。
莫言东:“是我。”
莫言时:“是你。”
那一天,年轻气盛的莫言东,被召至长老殿中,问及一件事——若有一天,门派中一位地位举足轻重的人,被一个魔修指认为残害了无数人xing命的恶徒,你当如何?
莫言东不以为然,道:“魔修乃是jian恶宵小之辈,他的话语哪里能信?”
长老满意一笑,又道:“但若那人证据充足,你是信还是不信?”
莫言东皱眉,道:“终究是一面之词,还需自己探明真相才可。”
长老又道:“但若最后你查明那魔修说的是真的,你又是否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发这恶徒的所作所为?”
莫言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谨慎道:“还应徐徐图之。”
那一天,莫言东对一个自认为永远不会遇上的问题,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也正是那一天,莫言时对自己一母同出的兄长生出了入骨的恨意。
然而真要说起来,莫言东与莫言时兄弟二人,谁又是对?谁又是错?
谁都没对,谁都没错,无论是怨怼还是爱恨,一切都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莫言东闭上了眼睛,此刻已经不过一具傀儡的他,除了心中无法言说的煎熬之外,已经再也无法对苦痛做出身为人的反应。
而莫言时却在事隔多年后,对着自己深恨的人吐露实qíng,心中深埋的一切积怨愤恨都在这时得到纾解,一时间竟忍不住放声大笑,后又放声大哭。
“莫言东……”莫言时分明是在笑着,但声音却哽咽,如同困shòu,“你为什么不死?”
良久,莫言东道:“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
·
持续了二十六年的恨意,终于在这一天暂时告一段落。
在这一天之后,莫言东披着那件并不太合身的黑色斗篷,不发一言地离开了爻城。
在他站在爻城门口时,一个声音向他问道:“你就这样走了?你弟弟要怎么办?”
有些恍惚的莫言东这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小闻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爻城外的矮墙上,踢着小短腿,面色忧虑地瞧着他。
莫言东忍不住又是一阵恍惚,冷不丁道:“你很像一个人。”
莫言东至今也不知道小闻景究竟叫什么,但他却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与闻道宗的闻景闻宗主,怕是纠葛颇深。他也曾猜想过,这个孩子究竟与闻景是什么关系,然而无论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莫言东都很难将这个孩子仅仅只当作孩子来看待。
……就像是现在。
小闻景摇摇头,没有任由莫言东将话题扯到远处,只是道:“你要去找那个长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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