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平静地说道:“从师门的角度来说,他当然是有错的。师门养育教导他多年,他最后虽然救了师门,但也将师门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甚至对同门师兄弟大开杀戒,自然是对不住宗门,更是有负师父的理念,若是师父还活着,想来也不会有半点高兴。”
陆修泽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但他又听出了些别的意思,道:“那阿景呢?阿景是怎么想的?”
闻景微微一怔,而后笑道:“我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要紧?”他淡淡地说,“反正他们也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会怎么想。”
陆修泽呆呆地看着闻景,脑子里蓦然闪过了一个满含着笑意的眼睛,然后他听到一个活力满满的声音道:“那大师兄算是跟我约定好了?约定好以后不会随意杀人了,对不对?”
陆修泽心中一滞,脑中蓦然刺痛起来。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了,就让我来想办法吧!
那声音越来越大。
——大师兄如果觉得我不够了解你,那就告诉我啊!我会一直一直听着的!
——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我们约定好了的!
蓦然,陆修泽看到一片大火中,闻景望向他的黑色眼睛里像是含着泪,又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
陆修泽听到自己怀着恶意的声音道:“你想要听我的答案?难道我说什么,你都会信?”
“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画面如同薄雾,倏尔chuī散,声音淡去,最后,他听到闻景平静冷淡的声音说道:“我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要紧?”
“反正他们也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会怎么想。”
——我恨你。
——好。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
纷杂的声音蓦然一清,陆修泽惊醒,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而闻景正担忧地看着他,嘴唇张合,说着些什么。
但陆修泽此刻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完全没有听清闻景的话语,更没法妥善地面对闻景的关怀,于是他qiáng笑着,找了个借口,从闻景的房内落荒而逃,直到他躲入假山后的僻静处,这才颓然靠在假山上,心中的愧痛几乎要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明白失忆前的那一天他做了什么……
他不但弑师烧山,违背了师父的意愿,杀害同门,更是违背了与阿景的约定,践踏了阿景的qíng谊,最后满怀恶意地撕碎了阿景对他的信任。
陆修泽虽然依然不明白那时候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但他的确做了出来……并且是满怀恶意地做下了这些事。
他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恶念和愤恨都发泄在了阿景的身上,毫不顾忌他的心qíng,完全没想过他会如何作想……但偏偏阿景是那样聪明的人,所以他清楚地明白,那时候的陆修泽一切都是出自故意和恶意,根本就没在意过他的心qíng……也没在意过他。
陆修泽蓦然想起,他曾经疑惑并愤恨闻景的固步不前,他下意识地觉得,他的阿景应该是更有勇往直前、更不怕挫折的人。
但他现在却明白了:是他亲手摧毁了一切。
是他毁了那样好的阿景,是他把阿景变成了现在会犹豫也会退缩的人。
是他破坏了所有!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要做这样的事?
他到底在想什么?
陆修泽完全无法明白,更无法体会当时的自己的心境。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刻,陆修泽第一次对了解自己的过往生出迫切心qíng来。
第54章 动乱(上)
陆修泽。
他知道这个名字属于自己, 但它是如何而来,又有何寓意?他有什么样的过往?有什么样的家人?有什么样的好友?他是什么样的人?给人什么样的印象?又做过什么事?
陆修泽曾经以为他的存在就只是“存在”。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 他当然是存在着的, 但当他死去后,他自然就不存在了。
然而直到这个时候,陆修泽才恍然醒悟, “存在”并不仅仅代指活着的这件事,而是有着许许多多错综复杂的关系。无论是自己的记忆,还是自己留给别人的记忆;无论是自己对别人的看法,还是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又或是行为、手段、做下的事、造成的影响……这些都是存在的本身。
人是独立的,但又从来不是独立的。因为没有人可以不受他人影响, 也没有人可以不去影响他人。
既然如此,过去的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陆修泽迷惑不解。
这样的迷惑, 甚至让陆修泽去纠缠闻景的时间都减少了些, 让他每天都坐在揽江王府内的小湖边沉思,甚至开始有些恍惚。
系统从陆修泽的心中捕捉到了一些类似于“人生”“存在的意义”“什么是真正的存在”之类的东西,心中顿觉不好,感到自己本来就脑子不太对劲的宿主, 在开始思考人生价值意义后,恐怕要跑得更偏, 成为更神经病的家伙, 虽然报社的可能xing更大了,但是君不见神经病中自毁倾向的人也十分地多,万一这位反派没有走到最后, 反而抱着它沉江怎么办?
于是系统秉着一番好心,对陆修泽苦苦相劝。
然而陆修泽心中所想跟系统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他左耳进右耳出,只当系统是在放屁。
而就在陆修泽对闻景狂烈的追求放松了的这段时间,魔界中特别是天澜国内,也是风起云涌,波云诡谲。
天澜国内共有四股主要势力,它们的主人分别是国主穆裘、四大宗老、曾经的叛军宁平王,以及国师府。
平心而论,在这四个势力中,四大宗老的实力无疑是最弱的,因为它们实则是四人的实力合而成一,要是单独提出来,着实不能同另外三个势力相提并论。而偏偏这四个宗老又各有心思,因此势力调动起来也总有各种心思的延误,所以天澜国内虽说是有四种势力,但是宗老的这股势力,着实不怎么让人看得上。
而闻景准备借助的揽江王的势力更是如此。
但在闻景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漏dòng,只要有yù望的地方,就有破绽——在这一点上,闻景看法与陆修泽如出一辙——所以揽江王的势力其实已经很够了。
在经过几日的资料分析后,闻景了解了天澜国内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以此入手,经过一系列的挑拨离间后,使得各方本就紧张的关系越发紧绷,然后一边助涨宁平王本就不小的野心,一边又刻意引导穆非遥,使得搜人无功而返的穆非遥,心急之下同宁平王越走越近,最后两人gān脆在暗地里筹谋起了第二次叛乱。
对于这两人暗地的筹谋,国主穆裘本该是不知道的,但闻景又通过种种“巧合”,使得宁平王爱妾的哥哥同国师府的采办管事起了冲突,泄了两句稍显得意的话语,使得国师府起了疑心,而国师府的主人恰好又是穆裘的老师,因此国师府起了疑心,就相当于穆裘起了疑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幕琅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