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走了。
“在你第二次离开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而那个时候,只要你肯跟我说一个不字,跟我吐露哪怕半截真相,那么就算你选择离开择日宗,我也一定会跟你走,因为在我的心里,大师兄你……你是那么……”
闻景哽了哽,用力眨了眨眼。
“后来你走了,我一直在择日宗等你。我觉得你应该会回来找我的,因为我盼望你回来找我,只要你回来找我,我就原谅你,不是因为我应该原谅你,而是因为我想要原谅你……但我又知道你是不会回来的,就好像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若不是我去追你,你就绝不会回来……然后我猜对了,你果然没有回来。”
“所以在你第三次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不会再有第四次了。”
“你走之前,我就像你第二次离开的时候那样问你,盼望你跟我解释。只要你说,我就会听,只要你说爱我,我就可以将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抹平……因为我总是相信你的,我总是爱你的。”
有时候,闻景甚至在讨厌自己,因他为爱变得软弱不堪,一退再退,直到让他自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喜欢这种事,总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只要大师兄跟他解释,他就还是会原谅他。
“但你没有。”
但陆修泽依然没有。
“后来,我在这里决定等你最后三天,若你三天后都没有回来,那么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今后我也再不会……”闻景咬牙道,“再也不会自作多qíng。”
闻景总是以为陆修泽是喜欢他的。无论陆修泽是作为大师兄的时候,还是作为阿修的时候,闻景总以为陆修泽是喜欢他的,但每当他这样想过后,接下来的种种又会显得他是那样自作多qíng,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
陆修泽万万没有想到阿景是这样想的,顿时心如刀割,颤声道:“不,不是这样的,阿景,你切莫这样说自己!”
陆修泽想要向前,但闻景却再度后退。
“其实你之前很厌烦我吧?”闻景轻笑道,“因为我总是在纠缠你,总是在自作多qíng……但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不,阿景!阿景……我是真的爱你的!”陆修泽生出莫大的惶恐,心痛如绞,悲声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我以前一直相信的,”闻景轻声道,“但我现在却已经不敢了。”
陆修泽脸色苍白,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深意。他的思绪有片刻的空白,四周的声音似乎也在这一刻弥散,而后,他缓缓回过神来。
“所以……”陆修泽艰难地说着,每说出一字来,就如同在心上割下一刀,“阿景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我了……是不是?”
闻景道:“是。”
闻景已经不再信他了,也决定不再爱他了,在他终于学会了痛与爱之后。
陆修泽认为此刻的自己是应当痛哭的,为了他拥有又失去的一切,但在那痛积累到了极致后,他却突然笑了起来:“那……若是这样的话……若是阿景不再信我,那我就该离开了……对吗?”
陆修泽的确是不愿再惹阿景伤心了,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一次次地伤害阿景。陆修泽天生就聪明的过分,但在这种事上却从未开窍,总是会下意识地做出让阿景伤心的事来……既然如此,若他离开阿景,会不会对阿景更好?
若他离开了,阿景会不会更高兴?
“你——”闻景心中一震,缩在袖中的手颤抖了起来,但他最后将那些并不合时宜的话语吞了回去,只咬牙道,“没错!”
陆修泽感到痛楚在这一刻凝滞了,可能是因为不再痛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凝望着闻景,像是叹息,又像是感慨:“是吗……”
陆修泽迟疑走近,轻轻地向着闻景的脸伸出手。这一回,闻景没有后退,没有躲避,但陆修泽却在触碰到闻景面颊的前一瞬缩回手,像是被火焰灼伤,炽烈的痛沿着指尖蔓延全身。
“这样啊……”陆修泽轻声道,“我知道了。”
陆修泽后退一步,后又退一步,如同闻景做的那样,将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开。但他望向闻景的脸上,却没有苦痛,没有怨愤,只有温柔而眷恋的笑。
在这一刻,陆修泽恍然明白,或许世事就是如此,总是见不得人有半点亏欠。
闻景等了他三次,所以他也要放手三次,才能回报闻景的苦痛。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罢。
放手罢,有些东西,总是无法qiáng求、也qiáng求不来。而且跟他这样的妖物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只不过是一次次被他伤心。所以……
“就此别过罢。”陆修泽慢慢地说着,甚至恨不得这句话永远都不要说完,好让他们永远都不要分离。但是曲终人散终有时,要走的人,总是会走的。闻景会走,他也如此。
但在走之前,陆修泽却依然忍不住问道:“阿景,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对不对?”
闻景眼眶又一次红了,凝望着陆修泽的视线像是要将他烧起来。
陆修泽心中惴惴难安,满嘴苦涩,避开闻景的视线,垂眼默立片刻后,终于转身离开。
他沿着龙神江,茫茫然地走着,思绪像是飘浮在了云上,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不知道自己要做何事。
陆修泽像是走了很久,又像是只离开了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一声几乎变调的叫喊。
“陆修泽!”
这是他的名字吗?
“陆修泽!!”
是谁在叫他?
陆修泽思绪像是经历了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然后他转过身来,而下一刻,一个熟悉的人便拉住了他的手,又冲进他的怀里,让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坐倒在地,头在地上闷闷地磕了一下,这才从那恍惚中回过神来。
陆修泽凝视着坐在他身上的人,看着那张熟悉得像是做梦一样的脸,不敢置信道:“……阿景?!”
“你怎么那么蠢?!”闻景坐在陆修泽的身上,抓住陆修泽的衣襟,双眼通红,“我早就说过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
闻景声音沙哑:“我告诉过你了——如果你要抓住我,那就把我抓到最后,如果你要骗我,那就把我骗到最后,如果你要将我绑在身边,那就把我绑到最后!我就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过来抓住我?!”
陆修泽总是一次次在他面前离开,而他则总是一次次地看着陆修泽的背影。当陆修泽第三次离开的时候,闻景就这样想着: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闻景想道:“再也不想要等他,也不想要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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