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不再说什么只是扔下了一块帕子,转身走了出去。
就算再悲伤,眼泪总有掉完的时候,徐谨莜由痛苦变成了愤恨,如果不是顾琅华,不是杭氏和徐松元,她怎么能沦落至此。
她长这么大又得到了些什么?
杭氏是怎么对待她的,徐家又是怎么对她的,她又有那样的亲生父母,怪不得她就算到了太后娘娘身边,也最终两手空空,因为没有人肯为她打算,没有人是真心真意待她。
她现在只有活下来。
忘记她曾是徐大小姐,忘记她曾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忘记她只有十几岁的年纪。
什么都忘了,才能活着。
徐谨莜颤手拿起了剪刀。
……
徐家。
杭氏吩咐尤妈妈:“一会儿族里婶子来的时候,再多嘱咐嘱咐,我给谨莜找的嬷嬷虽然跟宫里的那些比不得,但是也在江浙教出了两个名声很好的小姐,只要谨莜好好跟嬷嬷学,有所改变,将来也就能从族里出来,否则就让谨莜这辈子都被关在族中,免得再出来生事。”
尤妈妈颔首:“大小姐也该明白了,都是一样大的年纪,却比顾大小姐差那么多。”
提起顾大小姐,尤妈妈不禁合上嘴,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如果不是许氏,顾大小姐应该是徐家的小姐,在老爷和夫人膝下承欢,只可惜……
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难过。这些日子里夫人比照顾大小姐的身形,亲手做了好几套衣衫,却又都放起来,不知怎么才能给顾大小姐送去。
明明心中牵挂,却又怕此时去顾家,会引起顾家人的反感。
“好了,”杭氏道,“就这样去安排吧。”
尤妈妈应了一声。
不过是一炷香功夫,尤妈妈就去而复返:“夫人,大小姐恐怕去不了族里了。”
杭氏皱起眉头。
尤妈妈道:“大小姐绞了头发,要去庵里服侍佛祖。”
突然的消息让杭氏愣在那里,“她这又是要做什么?”抚养了谨莜这么多年,她真的不了解谨莜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尤妈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大小姐说,想要在佛前赎罪,说不得是听说了许氏要被斩首,毕竟那是她的生母。”
杭氏听着尤妈妈的话,心里百感jiāo集,如果谨莜真的这样想,那就真的还有救。如果是在打别的主意……那么下次她和老爷绝不会再帮忙。
“既然谨莜已经拿定主意,就去跟老夫人说一声,看看如何打点。”杭氏长长地叹口气,去侍奉佛祖就是要遁迹空门,不管谨莜是真的已经看破红尘,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消息传到了徐老夫人房里,
太医刚刚用完了针,徐老夫人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徐老夫人道:“也不枉我养她一场,在徐家这么多年,花了我那么多心血,若是再不肯听我的话……”
提起这件事,徐老夫人胸口的怨气撞上来,让她忍不住一阵咳嗽。
管事妈妈上前道:“族里的人来打听顾琅华认祖归宗的事,奴婢就说,大小姐已经剪发明志,老夫人心里难受的很,反正大老爷和大夫人都不准备认回顾琅华,不如就这样搁置下来,大老爷还年轻,日后会再生养,再说了,顾琅华嫁去裴家就是裴家的人,何必非要折腾一圈。若是做不成反倒惹了一身的怨气,我们家可不能再有什么风波了。只要族里现在不动心思,日后顾琅华也就别想再动心思回到徐家,cha手徐家的事。”
顾琅华不认祖归宗,徐家眼下也就没有什么大风波。
管事妈妈叹口气:“老夫人还要好好养好身子。”
“我不能死,”徐老夫人睁开眼睛,“我得活着,看着我们徐家,不能让徐家落在别人的手中。”
管事妈妈急忙道:“有老夫人在这里,谁也动摇不了徐家的根基,老夫人您也不要太过担忧。”
徐老夫人紧紧地攥着药瓶,脸上露出几分冰冷的神qíng:“顾琅华什么时候来到了京城,告倒了沈昌吉,救了东平长公主,成为太后娘娘的心腹……这些事,你觉得可能会发生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吗?”
“她没有到徐家来,却已经将老大夫妻的心带走了。我就算这样安排,老大也不会听我的话,我必定要提防她……否则将来徐家要落入她的手心中,任她摆布。”
想到这里,徐老夫人就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管事妈妈忙将药瓶打开,取出药丸送入徐老夫人嘴中:“顾琅华毕竟是您的亲孙女,再怎么样您也是她的长辈。”
就算是亲孙女也是来克她的。
跟老太爷一样,是来折磨她的,再这样下去,她定然会死在这亲孙女手中。
……
深冬的京都,一场大雪过后,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几辆囚车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本来冷清的街道上立即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来了,来了。”
有人喊一声:“人来了。”
“就是他们,平日里贪了我们那么多香火钱,我家的老三就是因为听信了他们的话,喝了他们给的符水,这才死了,原来都是一群假道士。”
那人说完话,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只雪球用尽全力掷出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囚车里的道士身上。
“让你们四处行骗……打啊。”
雪球从各处飞了过来。
许氏只觉得脸颊一痛,紧接着雪就在她面前炸开,一部分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嗡”地一声响动,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厥,她还没有回过神,有更多的雪球飞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鼻梁和脸颊上,冰冷的疼痛,就像是一个酷刑,折磨着她。
百姓仿佛要将一年的怨气全都发放出来,押送囚车的衙差和守卫也不准备阻拦,一个个都远远地躲开。
许氏勉qiáng向前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狰狞却痛快的神qíng。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每个人都该高兴高兴,很快囚车就已经被雪堆满,许氏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可是朝廷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朝廷还要用她的血来威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终于囚车慢慢地走到了刑场。
开始有人被拉下了车。
“哈哈,尿裤子了,瞧啊……”
看到穿着红衣的刽子手,囚犯终于开始挣扎,开始害怕,开始哭泣。
谁都不想死,闭上眼睛就什么都没有了,再也看不到眼前所有的一切,没有了恩怨qíng仇,最可怕的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如果死了之后不会重生,她会去哪里呢?
许氏忽然觉得自己前世并没有死,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要接受她的结局。
她第一次感觉到临死的恐怖。
不知道那刀砍在脖子上会不会疼,要挣扎多久才会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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