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冷酷孤傲的相王在前,娘子能不把永安观梳理得好么!
李治见到裴英娘的时候,终于明白内侍为什么会说她着装古怪了。
她穿的是男装。
时下妇人以男装出行并不出奇,但她们大多选择式样简单的圆领袍衫,裴英娘穿的是武将服饰,戴平巾帻,穿袴褶,系大口裤,还像模像样罩了件铠甲。
可惜她个子娇小,武将打扮也没有撑起威严仪态,倒是近看眉宇明净,英气勃勃,很有些明朗可爱。
“阿父不许笑!”
一进殿,裴英娘先qiáng调了一句,等李治收起促狭笑容,才慢腾腾走到火炉chuáng前,脱去铠甲,解下巾帻,直喘气,“穿这一身骑马可真累。”
看执失云渐和秦岩平时穿戴整齐,还得佩长刀,挂箭筒,跟着圣驾走二十里路不见喘气的,她还以为很轻松呢!
“怎么穿着一身进宫?”李治让内侍撤去火盆,裴英娘刚进宫,脸上热得红扑扑的,靠着火盆坐太难为她。
“秋狩之前我不能在人前露面,今天我跟着秦岩一起进宫的,路上的宫人没认出我。”裴英娘端起一盅茶水,几口饮尽,内侍看她渴得厉害,忙又斟一杯给她,她也喝完了。
等她缓过气来,李治遣走殿里的内侍,缓缓道:“十七,老实告诉我,皇后遇刺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英娘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李治轻声说:“武家人不会行刺皇后。”
而且他的风疾犯了以后,武皇后送他回宫,武三思哪来的机会行刺皇后?
他想和以前一样装糊涂,但是李旦的反应太激烈了,激烈到他怀疑裴英娘是不是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这也是李治不加思考便同意婚事的原因之一,从前的李旦不合适十七,他什么都不在乎,反而不可靠。只有看到他愿意为十七而改变,李治才能放心把十七jiāo给他。
裴英娘埋头吃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先装傻。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李治知道一点点,但是具体qíng况不知qíng。
现在的状况是,知道内qíng的是少数人,大部分只知道出了事,但不知道到底是啥事
第111章
有时候裴英娘不得不腹诽武皇后的粗bào直接。
贺兰氏的死是武家兄弟意yù行刺皇后杀错了人, 武三思的死也是行刺皇后, 然后再以抓刺客为名牵连出大批政敌, 再杀一批人。
这一个理由,可以重复使用无数次。
武皇后从不掩饰她想杀谁,每次事后都是同样一个罪名。
不信?你也是同伙么?!
不过以武皇后如今的地位和权势, 她确实不需要费心去想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谋反和行刺就够她用了。
谋反牵涉甚大,罪不可恕, 需要铲除政敌的时候, 扣一个谋反的大帽子。
需要除掉几个小喽啰的时候呢, 就用行刺这个不容辩驳的罪名。
裴英娘思量再三, 叹口气,放下茶盅,“阿父,我向您保证, 我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不信您可以问郭文泰。”
郭文泰不敢告诉李治全部真相, 否则他绝对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李治半信半疑,眉头轻皱。
裴英娘的目光划过他鬓边的霜白, 当初她骗他说自己被武三思吓着了,他就气得火冒三丈,下令将武三思逐出宫,如果得知那晚的事……
他不仅会生气,会bào露, 会担心,说不定还会愧疚。
她心里笃定不能让李治知道实qíng,起身走到他身边,笑嘻嘻道:“真的,您看,我好着呢!今天的朝食我吃了三碗ròu粥!”
李治沉默良久,拍拍她的脑袋。他本想追问到底的,但是看她实在不愿意多说,他不忍心继续问下去。
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火盆前有几盘鲜果,裴英娘叫内侍把火盆送回来,挽袖执起小钳子,架上银熏笼,把大白梨子放在炭火上烘烤。
内侍看她笨手笨脚的,犹豫着想帮忙,李治示意他们退下。
“阿父,发生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裴英娘时不时翻转梨子,轻描淡写道。
李治靠在隐囊上,等着吃烤梨,“罢了,随你们闹去,凡事多问问你们母亲的意见,别闹得太过火。”
裴英娘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叮嘱。
不过火,怎么叫闹呢?
她在含凉殿待了两个半时辰,陪李治用过午膳,才告辞出来。
秦岩和她约好一起出宫,早在殿外等着了。
他身边站着一个人,身高肩阔,眸色浅淡,穿一袭杏色翻领胡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秦岩上前几步,小声和裴英娘嘀咕:“真师,不关我的事!执失就是赖着不肯走,你看……”
秦岩帮理不帮亲,自家兄弟也一样嫌弃。以前执失留下来和他一起送裴英娘出宫,他不仅不会赶执失走,还会刻意为他制造机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外人不知道,秦岩却隐隐听到一些传言:裴英娘似乎订亲了。
相王前两天yīn沉着一张脸,所到之处,jī飞狗跳,人仰马翻。陡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说一句喜气洋洋也不为过,眉宇之间俱是笑意,走路带风,瞎子都能感觉到他满心的快活得意。
在礼部任职的族亲昨天暗示秦岩,宫里很快又要办一场大喜事。
这一切的迹象表明,二圣舍不得裴英娘外嫁,gān脆把她嫁给相王,一嫁一娶,婚车出了这道门,又从另一道门拐回来——便宜不了外人!
执失毕竟以前和裴英娘有过赐婚之事,虽然最后没成,但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他仰慕裴英娘,这时候还是得回避为好,免得相王知道了会不高兴。
秦岩想得很周到,但是执失不听他的劝告。
他打不过执失,只能听之任之。然后找裴英娘告黑状。
裴英娘犹豫片刻,笑了笑,“无妨。”
执失云渐可能想和她谈谈那晚的事,事qíng拖得越久,越不好释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他来了,那就选在今天把话说开。
三人和其他千牛卫汇合,走下长长的石阶。
裴英娘穿着的武将服饰过于宽大,腰间玉带时不时擦过刀鞘,咔嚓响个不停。
执失云渐回眸看她。
她低着头,认真看着脚下的台阶,巾帻包裹头发,鬓边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走路的姿势故意模仿秦岩,有些吊儿郎当的,架势十足,但看上去仍然像是小童偷穿家中长辈的衣裳。
她走得有点慢,但是步子很稳,不需要别人搀扶。
执失云渐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出了宫门,三人和其他千牛卫作别,跨鞍上马。
候在宫门外的十几个扈从立刻迎上前,将裴英娘拱卫在最中间,“郎君,可是立即回府?”
裴英娘徐徐吐出一口气,除了看守宫门的金吾卫,没人认出她来,今天没有露陷。
“去秦府。”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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