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对于那个时候的沈昭而言,比他还小却能动作利索的直接翻过高墙的洛月汐是很厉害的吧。
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人才开始真的亲近起来。
沈昭的目光落到那一排放置着兵器的木架上,那里摆放着许多的兵器,虽然此时已经有许多都生了锈迹,但是还能勉qiáng看出原来的模样。
沈昭走上前去,突然从木架中抽出了一杆□□。这杆□□经过时间的流逝,枪杆已经被腐蚀了,摸上去再也没有坚硬的感觉,反而像泡软了的木头一样软塌塌的。
枪尖原本是由jīng铁打磨而成的,但原本锋利异常寒光凛冽的枪尖此时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钝得什么也刺不破。
□□上的红缨散乱,其上沾染着灰尘和污垢,再也没有往日的鲜艳,看起来好像是一捧快要完全枯萎的杂糙。
沈昭握着这杆□□,眼神复杂,他转头看向洛月汐,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来:“阿月,你还记得我们沈家传承的武技吗?”
洛月汐看了眼他手中的□□,淡淡点了点头:“你说沈家枪?我当然记得。”
沈家枪法是沈家传承多年的武艺绝学,洛月汐之所以会知道,甚至自己也会耍这套枪法,完全是因为沈昭这个家伙当初太笨,怎么学也学不会。
当时沈昭就像是脑袋里缺了跟弦,就是学不会沈家枪,反而是洛月汐在沈昭跟她比划的时候将整套枪法串联起来学会了。
而等洛月汐学会了沈家枪之后,沈昭就不止是跟着沈山一个人学习这套枪法,同时暗地里也跟着洛月汐学习,如此这般,他才勉勉qiángqiáng跟上了沈山教学的进度,没有被骂孺子不可教也。
洛月汐骤然失笑起来,现在想想当初,沈昭小时候还是挺笨挺顽皮的,整一个熊孩子,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昭就越来越成熟,拥有者一点儿也不像他那个年龄的心xing。
“其实我不喜欢枪法。”在洛月汐失笑的时候,沈昭突然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他垂眸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破损□□,眼中并不带多少笑意。
洛月汐看了沈昭一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淡淡笑道:“我觉得你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学不会而已。”
沈昭心中原本的感慨思绪都在洛月汐这句话下烟消云散,他颇为无奈的抬头看了洛月汐一眼,哭笑不得的说道:“阿月,你能不能不要拆我的台?”让他好好抒发一下感qíng不行吗?
对于沈昭的“指责”,洛月汐只是耸了耸肩,做出一副“随便你”的模样,示意沈昭继续说,这一次她一定不轻易cha嘴了。
沈昭右手握着□□,左手轻轻在其上抚摸而过:“我不喜欢□□,因为枪法的要诀和我本心不符。幼时我还懵懂不知,只是觉得不喜欢□□,故而对于沈家枪法的学习我从不上心。”
“但是父亲很生气。”沈昭的声音低了下来,“沈家子岂能不学枪,你若学不会,便不要再姓沈——这是当初父亲训斥我时说的,虽然只是一时气话,但是我却真的被吓到了。”
洛月汐默然了片刻后,才说道:“父母总是望子成龙,你不成器,他们当然恨铁不成钢。不过这些话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舍得不认自己的儿女。”
“当时我不知道。”沈昭将□□cha回到了木架之上,他转身背对着洛月汐,低声道,“当时二弟刚刚出生,我其实很怕。”
洛月汐略显惊愕的挑了挑眉,等着沈昭继续说下去,但沈昭却洒然一笑,突然说道:“阿月,你没想到吧?幼时的我其实很……”
“多愁善感。”不等沈昭自己把话说完,洛月汐已经翻了翻眼睛接了已经。只是这多愁善感的这个词,用得实在是让沈昭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
他转过身来眼神无奈的看着洛月汐,见她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已经有点不耐烦听他在这里墨迹了。
为了不让洛月汐失去兴趣不愿意听他废话,沈昭只好快快的说道:“幼时我其实很没安全感的,学枪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愿意,但是为了讨好父亲,让他满意,我还是咬牙学习。”
“不仅仅是学枪法,还有很多、很多事qíng。”沈昭的神qíng淡淡,多年以后,在走上修真之路后,对于当年的事qíng他已经没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了,“我学了很多我不喜欢的东西。”
沈昭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兵法韬略、行军布阵,这些还算好的,起码还挺有意思,我不喜欢,但也能学得下去。”
“但除了这些,我还要学阳谋yīn谋,还要学着勾心斗角,如何在势力拉锯的朝堂中保住沈家的地位,如果为家族挣得更大的利益。”
“去西征是我最后一段的自由。”沈昭这样说道,“我们沈家世代掌兵,陛下其实十分忌惮。我去西征之前父亲就告诉我,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有机会出征打战,日后我便只能留在燕京,沉浮于权力斗争之中。”
洛月汐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沈昭的叙说,只是从沈昭的叙说中,她好像对于沈昭这个人更加了解了。知道他心中的苦闷,也知道他遗憾和失落。
“我去了西荒,那里非常荒凉,环境恶劣,但是在那里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其实觉得很快乐。”沈昭低头笑了笑,似乎再回忆着当初,“因为在西荒,我只要做沈校尉就好了。”
洛月汐微微点头:“在燕京,你是沈家世子。”这一刻,洛月汐突然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是女子身,否则如果和沈昭一样过得这么压抑,她想来是很不快活的。
洛月汐看着沈昭许久,突然轻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沈昭,你是不是——”
“是。”虽然洛月汐的问题没说完,但沈昭却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回答道,“我并不恨清虚子和许老魔毁了燕京。”
沈昭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也不是说不恨他们杀了那么多人,我只是……”
“并不恨他们毁了你作为沈家世子要面临的人生。”洛月汐语气淡淡的替沈昭补了下半句话,“对于清虚子和许老魔害死了你的亲人,你当然憎恨,但是对于他们毁了你的人生,间接使你踏上修途——你其实并不憎恨,对吗?”
闭了闭眼,沈昭轻轻点了点头:“阿月,我其实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权力倾轧,所以当我们两个一起去修真界的时候,我并不眷恋世俗界的一切,我向往着不一样的人生。”
洛月汐已经明白了,对于沈昭而言,世俗界的一切于他而言只是束缚,只是拖累,他并不喜欢,也绝对谈不上甘心如此。
但这也是正常的,沈昭是天生剑体,这不仅代表着他的体质适合孕养剑气,也代表着沈昭有一颗天生的锐意进取的剑心。
在世俗界生活的十七年,沈昭的剑心其实被蒙上了灰尘和尘埃,而修真多年,他不是重炼了一颗剑心,而是将剑心上的灰尘拭去,并且越发坚定信念,让剑心变得更加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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