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袭击巡按的罪名,到了如今,不也是全赖陆毓衍的一张嘴吗?
没有一个凶徒落网,他们是不是提过李三道,天知道!
或者说,只要陆毓衍咬死有凶徒,李三道想喊冤都没地方去喊。
一模一样,跟谢家大火一模一样。
陈如师的心冰凉冰凉的,仿若大雨全淋在了他的心上。
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又记仇又狠绝,看来陆毓衍对他们应天府已经是手下留qíng了。
陈如师打了个寒噤,陆毓衍都对自个儿下刀子了,那道伤口又深又长,他肯定不会做赔本买卖,势必要李三道的“血债血偿”。
聪明人做聪明事,自个儿还是赶紧搭把手,一道收拾了李三道为妙。
马车里,谢筝跪坐在陆毓衍身边,眉头紧皱。
陆毓衍倚着车厢,身后垫了不少农家的旧衣裳,半边身子靠着谢筝,又怕累着她,没把全身重量都压过去。
饶是车把式小心,马车依旧颠簸,摇摇晃晃的,陆毓衍伤口深重,秋日雨夜,额上都泌出了一层汗。
谢筝看在眼里,抿着唇,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下午陆毓衍提及时,谢筝就猜到他想将计就计,只是没想到,陆毓衍下手那般狠。
谢筝还未反应过来,那一刀子就下去了,血腥味扑鼻而来,把她跟松烟、竹雾都吓懵了。
陆毓衍偏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指挥着他们伪造了搏斗痕迹,虽然因大雨冲刷,陈如师并没有去查看。
松烟划了几道口子,从河里抓了几只鸭子,在衣服上涂了不少鸭血,匆忙赶回旧都。
陆毓衍说唱戏唱全套,谢筝也想割几个伤口,却又叫他拦了。
舍不得她受伤,难道她就舍得看他现在这幅模样?
买通了农家大娘,绑了布条,可谢筝全身上下压根没半点伤。
再看陆毓衍,大夫包扎时腿上的伤口叫她心都揪起来了。
谢筝眉心紧蹙,心里憋着股闷气,可看到陆毓衍这幅样子,又顾不上气了。
他是好心为她,她又怎么能当成驴肝肺?
陆毓衍望着谢筝,见她眼角泛红,不由弯了弯唇,未受伤的手勾着谢筝的手,柔声道:“养几日就好了,不碍事。”
谢筝嗔了他一眼,嘀咕道:“那我也划一刀,养几日就好了。”
马车里昏暗,只车前的灯笼光透进来,映在桃花眼中,如浮着一层浅浅的光。
眸色深深,陆毓衍不疾不徐抬起了手,指尖落在谢筝的脖子上,轻轻抚了抚:“养几日?前回的瘀伤隔了多久才消的?亏得是宫里的药膏,才没有留下疤痕。”
谢筝的身子僵住了。
指尖微凉,擦过肌肤时,没有多少力道,只觉得苏苏麻麻的。
两人挨得近,陆毓衍呼吸之间,鼻息全喷在她的耳朵上,温热的,痒得她想缩脖子。
陆毓衍的眸子愈发暗了,沉沉湛湛,指腹下的白皙肌肤细嫩,如凝脂一般,吸引着他的心神,也吸引了他的指尖,半分不肯离开,继续摩挲着。
“前回在宁国寺,你是不是……”谢筝的声音微微发颤,话说了半句,抚过脖颈的手指已然上移,整个手掌都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是啊,”笑意溢出眼底,陆毓衍知道她想问什么,凝着她的眼睛,道,“前回,就想这般了。”
想触碰她,想用手掌指尖查看她脖子上的伤口,想知道与红玉相比,哪一个更温润。
当时只能收回了手,而这一次,他可以依着心思。
这是他的小姑娘,他要一步又一步,将她带入怀中,箍得紧紧的,再也不松开。
马车晃了晃,牵连到了伤口,陆毓衍闷哼了一声。
谢筝这才回过神来,岔开了话题,低声道:“陈如师jīng明,许是会叫他看出来。”
陆毓衍挑眉:“无妨。”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陈如师哪怕晓得陆毓衍做戏陷害李三道,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陆毓衍冲锋陷阵。
jīng明如他,镇江大火之中的蹊跷又怎么会看不穿?
陈如师除了万事不管,而知道选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巡按遇袭,不是小事,陆毓衍一口咬定李三道要谋他xing命,陈如师难道还替李三道力证他没那个胆子和心思?
李三道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再者,也不算冤枉了李三道,他原本就起了袭击陆毓衍的心思的,只不过晚了一步罢了。
马车到旧都外头时,城门已经关了。
陈如师催着开了城门,把陆毓衍送回了驿馆,仔细安顿好了,这才打道回府。
大雨依旧下着,陈如师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本就湿透了的鞋袜越发黏糊,气得他直骂“倒霉透顶”。
一旁随行的官员衙役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招惹他。
陈如师喘着粗气,转头与韩德道:“明日一早就去镇江,把李三道叫来,就说我找他,别的一个字都别说。”
韩德摸了摸鼻尖,问道:“袭击巡按,又没得手,李三道只怕连夜跑了吧?还会留在镇江等我们抓他?”
陈如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他跑个屁!”
他只怕还什么都不晓得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迷糊
谢筝简单梳洗后,回到了陆毓衍的屋子里。
陆毓衍由松烟帮着收拾过了,见竹雾端了汤药来,接过去一口饮尽。
谢筝倒了茶给他漱口,道:“使人去府里报了吗?”
陆毓衍摇了摇头:“明日吧。”
夜色已浓,又是风大雨急,庑廊下的灯笼叫风雨chuī得摇晃,不知何时会熄灭。
若是孙氏晓得他伤着了,定然是不顾风雨赶来看他的。
这种天气,陆毓衍不愿让孙氏辛苦。
谢筝晓得他心思,在一旁坐下,压着声儿道:“既然知道不该让伯母担心,下回就莫要如此了,不止你,连松烟和竹雾都弄了几处伤口。”
松烟和竹雾赶忙摆手,垂着脑袋不敢多说话。
跟自家爷比起来,他们身上这些全都不够瞧,看着是血污一片唬人得厉害,压根不伤筋动骨,甚至比不上习武练功时的磕磕碰碰。
陆毓衍睨了他们俩人一眼,道:“行了,回去歇着吧。”
松烟和竹雾jiāo换了个眼神,硬着头皮道:“爷,奴才不碍事,您伤着呢,夜里端茶倒水的……”
谢筝道:“夜里我守着吧。”
三个伤号,就她连颗血珠子都没出,自当是她来守着了。
陆毓衍伤得又不轻,血是止住了,但就怕半夜里起热,没人看着总归是不行的。
听谢筝这么说,松烟和竹雾哪敢说旁的,连连道着“辛苦姑娘了”,一前一后,一溜烟走了。
屋里没了旁人,陆毓衍朝谢筝招了招手。
谢筝在chuáng沿边坐下,鼻息之间闻到淡淡血腥气,道:“别是伤口又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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