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毓衍看着他,又道:“你是跟着金岳明进了将军坊,里头的布局,如何挑起刘维安和小伯爷的争执,亦是他教给你的,衙门里自然要查。”
“不、不是的!”张丰急得团团转,“杀人这事,全赖我,与金老爷没有关系,他是叫我蒙骗了,才会让我进将军坊的。都是我的错,我被廖普那混账骗了,以为是刘维安害死了姐姐,要不然,我不会去寻刘维安的麻烦,也不会连累了金老板。”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谢筝打断了张丰的话,道,“你在大堂上曾说过,刘维安是永安侯府的公子,而你只是外乡来的小木匠,你即便是心中有恨,你也没办法把刘维安怎么样。你之前没想过要杀他吧?既如此,你骗金岳明带你进将军坊,难道是进去近些看看仇人长什么样儿?”
“不行吗?”张丰梗着脖子道,“我是个木匠,我要记住他的样子,把他刻成木人,每天刺一刀!”
“你最终杀了他,你的匕首捅在了他身上,而不是木人上,”谢筝摇了摇头,叹道,“你仔细想一想吧,莫要做了别人手中的刀,却还不自知。”
张丰咬着后槽牙,瞪着谢筝,不说话了。
边上的牢房里传来一声嗤笑,谢筝循声望去,那里头关着廖普。
廖普的屁股上有伤,只能趴在稻糙上,嘴里嚼着糙杆子,他啐了一口,幸灾乐祸地看着张丰,道:“我说这老实头怎么有胆子杀人了,原来,是叫人怂恿的,替人动了刀子,还把别人当好人。哈!这真是太好笑了。”
廖普哈哈大笑不停,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响,显得yīn森又怪异。
张丰的脸色越发白了,他大声骂了廖普几句,一屁股坐回去生闷气。
谢筝唤他,道:“你姐姐没了,你父亲也很伤心吧?你进京崩丧,却最终杀人落网,不能回乡去了,留你老父一人在乡中,你于心何忍?”
提起父亲姐姐,张丰的眼眶霎时红了。
他进京时就和父亲商量过,要在京中谋个活,赚些银钱再回家过年。
如今,眼看着年关一日近一日,他准备好了年礼还在住处收着,可他却不能回乡了。
等到了万家团聚、鞭pào阵阵时,他的父亲等不到他,会是多么的难过和不安。
再等他杀人的消息传回去,只怕老夫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吧……
张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已经洗gān净了,可他还是记得它们染血时的模样,粘腻的鲜血滚烫的,黏在掌心,沿着指甲fèng,一路渗进去,那股子血腥气,他永远也忘不掉。
眼泪涌出,张丰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他那时候到底是中了什么心魔,才会有那样的胆子?
为什么会一门心思要杀了刘维安复仇?
明明,他连刘维安长什么样子,都只能远远看着的,根本近不了身。
谢筝刚才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回响,张丰从双手间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懵懵地看着谢筝。
她说,他做了别人手里的刀子。
他是金岳明的刀。
金岳明通过他的手,杀了刘维安。
张丰迷茫了,明明与刘维安有仇的是他,明明他才是苦主……
他瘫坐在地上,顺着谢筝的思绪,仔细去回忆这段时间的事qíng。
刚进京时,张丰因为姐姐的病故痛心万分,又叫廖普诓骗,对刘维安这个人,他恨得咬牙切齿。
廖普劝他说,人家是侯府公子,他们只是地里的烂泥,当时刘维安息事宁人给银子,世家公子都是靠钱开路的。
廖张氏是生病,家里没钱给看了,又不是叫刘维安给弄死的,心中再恨,还能把刘维安告到衙门里去?
哪怕是真告了,衙门里真接了,对侯府而言,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再出些丧葬银子。
你愿意让你姐的事qíng传得沸沸扬扬的,就为了换点银子吗?
张丰被劝住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拿病故的姐姐去别人手里掏钱出来,这事儿他做不出来,他的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廖普对红袖出墙的廖张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张丰带着怨恨,在林家铺子谋了活计。
他不想多说家里事qíng,只说是姐姐没了来崩丧,做几个月就回乡下去,什么刘维安什么出墙,他一个字也没提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叫金岳明知道了。
金岳明是铺子真正的东家,张丰见过一回,对方却记住了他,有一天特特请了他过去,避开了人,与他说起了刘维安。
第二百六十七章 恨意
张丰很是奇怪,便问金岳明,为何晓得他姐姐、姐夫与刘维安的瓜葛。
金岳明解释说,当时廖普闹那个小厮,绢花铺子附近,好些人都瞧见了,而他正好有一间铺子在那边上,当日也把事qíng看了个清楚。
张丰垂着头,没再说话,叫人晓得了家丑,当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金岳明絮絮与他说了不少刘维安的事qíng。
永安侯府名声不好,做事霸道不讲理,这是满京城都听说过的。
张丰虽说是刚来京中,但也略有耳闻。
金岳明说,那刘维安原就不是什么好人,风流事qíng亦是数不胜数,与廖张氏之间,未必就真是你qíng我愿。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张丰心里去了。
他的姐姐,他肯定是想去相信的。
廖张氏是个很规矩的女人,她长得漂亮,从前未嫁人时,就有不少人想打主意,她全然不理会,让父亲把那些歹人都赶跑了,最后嫁给了廖普,也是本本分分做事的。
张丰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他的姐姐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事qíng来。
也许,姐姐是叫刘维安给qiáng迫了吧,姐姐的容貌,引来了刘维安的窥视,这也是说得通的。
而这种事,作为丈夫,定是忍不了的。
哪怕姐姐解释了,姐夫不信,也不奇怪。
这般一想,张丰对刘维安的恨意腾的就烧起来了。
他忿忿道:“只可惜,不能亲口求证,若刘维安那厮能承认是他迫害了姐姐,那姐姐就不用背着污名,死不瞑目了……”
金岳明提出来帮他。
将军坊这么个富贵人玩耍的地方,是金岳明告诉张丰的。
张丰去外头绕了两回,都只远远的瞧见了刘维安的身影,还没等他靠近,人就不见了,他没有办法追进去将军坊,只好作罢。
只这两回,张丰也有收获,他从将军坊外开赌局的庄家那儿听了不少事qíng。
刘维安的芦花儿其貌不扬,却是斗jī的好手;小伯爷的黑毛jī一登场,这几个月间无敌手;这两只jī在年末最后一场上要比试一回,刘维安与小伯爷都是自信满满。
张丰想亲口质问刘维安的念头日渐浓了,他去找了金岳明,希望他能出出主意。
金岳明答应带他进将军坊去,只是年前忙碌,其他日子都不方便,便定了最后那一场。
张丰很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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