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阮放下了扭着身子不老实的女儿,指着那小娘子道:“那是我媳妇,有些怕生,陆公子见谅。”
院子正中摆了张方桌,两条长凳,看着是要准备吃饭的样子。
古阮又搬出了两条长凳,请陆毓衍坐下,招呼媳妇多添两个菜。
“前天李司乐来衙门里报的,说是有七八天了,他们自己找了没找到,这才报了来,”古阮坐在长凳上,小丫头蹦到他背上,双臂箍着他的脖子,他反手拍了拍女儿的腿,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算算日子,她们不见的时候,正是段公子遇害之时,所以我想,会不会与秦公子的瘦马有关,毕竟,秦公子……”
古阮没有说透,但谢筝和陆毓衍都晓得他的意思。
秦骏的那点儿名声,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陆毓衍思忖着,道:“问问汪如海倒也可行,至于秦骏那儿……”
古阮颔,应道:“我知道,没有证据,别说是我了,连杨大人都不敢寻他的事儿。”
京城官场就是这么个地方,人压人,能压死人。
杨府尹看着是个正三品,管了京城内外大大小小无数事qíng,可皇帝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勋贵,在皇亲国戚、公候伯府眼中,三品也不过是“区区”三品而已。
更别说古阮这么个不入流的捕快了。
便是想拿着jī毛当令箭,杨府尹身上,还真拔不出什么硬邦邦的jī毛。
陆毓衍与古阮说了中秋那夜事qíng,当日除了些血腥气,他也没现旁的不对劲。
毕竟是圣上赐戏,又是在萧府里头,谁也不愿意闹出事qíng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那群戏子乐伶送走就算了。
案子说了大半,厨房里的菜香愈浓了,谢筝的心思都跟着飘了起来。
她在镇江时,常常去城外赵捕头家做客,农家妇人做菜,用料不比宅院里的jīng致,胜在鲜美,她一直很喜欢。
眼下只比香味,古嫂子的手艺并不输赵家嫂子。
菜饭上桌,衙门里的事就闭口不谈了。
古阮说,他媳妇胆子小,听不得那些。
谢筝莞尔。
这顿饭荤腥不多,滋味却极好,尤其是那碗豆腐羹,鲜嫩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谢筝连声说好吃。
古阮的眉梢眼角都带着自豪,道:“阿黛姑娘,这豆腐是自家做的,我媳妇可是左右闻名的豆腐西施,哪天我要是不在衙门里当差了,我就回家来给她卖豆腐。”
古嫂子羞得面色通红,垂着头,低声与谢筝道:“别听他浑说。”
待用完了饭,陆毓衍起身告辞,古阮牵着小丫头送他们到胡同口。
陆毓衍顿了脚步,道:“能找就找,找不到就算,我估摸着杨大人也是这么个意思。”
古阮颔,杨府尹还真就是这么说的。
教坊司,也是另一种鱼龙混杂了,每年别说是不见了的,死了的都不少,其中也有一些是寻不见了,挂上个病死了的名头,奉銮、司乐也好jiāo差。
迎面几个衙役快跑着过来,见了陆毓衍,匆忙问了安,便与古阮道:“赶紧的,南城外头河里捞起来一具女尸,捕头叫你过去嘞。”
一听出了案子,古阮也不耽搁了,抱起女儿回家去换行头。
陆毓衍问衙役状况。
“我们还没去看,听来报案的说,是刚从上游飘下来的,捞起来时早没气了,十五六岁年纪,长得还挺好看的。”
古阮小跑着来了,他赶得匆忙,一面跑,一面还低头扣着衙役行头的扣子。
等那几人一走,谢筝才与陆毓衍道:“听起来没在水里泡多久。”
泡得时间长了,整个人都会肿起来,可怖极了,报案的人说女子长得好看,可见时还没肿。
陆毓衍颔。
“爷,”松烟凑过来,问道,“您要不要去河边看看?”
“看什么?”陆毓衍斜斜睨了他一眼,道,“真把我当顺天府里当差的了?”
松烟摸了摸鼻尖,没吭声。
竹雾拿胳膊撞了撞他,啧了一声:“你傻啊?爷跟姑娘一道,不坐下来吃茶下棋,还跑去看女尸?”
“你懂什么!”松烟白了他一眼,“不查个案子,等会儿天没黑,姑娘就回萧家去了,改明儿都不出来。”
后头两人的动静,谢筝全然没听见,只与陆毓衍道:“段立钧的案子结了,殿下还监察顺天府吗?”
“可管,也可不管,”陆毓衍解释道,“圣上没明确说过,殿下想继续监察,也不是不成。只是,事关秦骏……”
水边那女子的事qíng,李昀定是不会管的,自有顺天府上下办案。
教坊司那些乌七八糟的,李昀应该也会敬而远之,免得招了一身腥。
只不过,牵扯上秦骏,陆毓衍还真有些吃不准李昀的心思了。
第九十三章 烫手
段立钧的案子了结时,李昀应当是对林驸马不满的,要不然,也不会即可就把几个乐工送进公主府。
这是生生在林驸马脸上抽巴掌了。
秦骏作为林驸马的表弟,靠着驸马爷的脸面在京中行走,自个儿风流不说,还没落下林驸马,若不是李昀管不着秦骏,那时候只怕也要让秦家没脸。
可事qíng已经过去了,就像他与古阮说得一样,继续把秦骏养瘦马的事儿揪出来,圣上与李昀会如何看?
李昀不话,陆毓衍亦不方便继续查汪如海。
另起了个话头,他与谢筝道:“我问了都察院里的陈经历,父亲怕是要等下月才会抵京。”
谢筝颔,捏着指尖,迟疑着开了口:“我记得你母亲的生辰是这个月的二十二?”
陆毓衍挑眉,道:“是。”
“你要回旧都吗?”谢筝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陆毓衍的眼睛,“我想去父母坟前磕头,若是殿下无要事找你,你又打算回旧都……”
谢筝此刻身份尴尬,她的路凭是阿黛的,主家不出行,她别说是回旧都,连出城门都不方便。
有陆毓衍同行,倒是便宜许多。
况且,回旧都为母庆生,是个十足的理由,即便背后之人听闻了消息,应当也不会多想。
陆毓衍知道谢筝的意思,道:“我回去安排安排。”
跟在后头的松烟还没觉得什么,竹雾脚下一错,险些崴了脚。
他这才刚回来,又要出远门了?
如此下去,水涟姑娘怕是要恼了他了。
松烟猜出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道:“好好替爷和姑娘做事,兴许回头夫人记得你这点功绩,会帮你说qíng。”
竹雾唉唉叹了声气。
孙氏身边的几个大丫鬟,竹雾觉得水涟姑娘是最好看的,她老子娘都在京城,孙氏回旧都时才没有跟着去。
前年,竹雾靠着他老娘在孙氏跟前的那几分体面,总算是求了孙氏和水涟点头,把婚事给定下了,只等着再过两年就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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