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晏依依, 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刚才听对方说的话,才牵起了记忆深处的一点点痕迹, 他隐约想起来,前世苏若瑜和安王污蔑自己下狱, 用的就是玉砚阁花魁晏依依的死作为起点。
只是那时他心知肚明自己遭人陷害, 后来苏若瑜的动作又太过出人意表且毫不掩饰, 再加上一直被关在天牢里,以至于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被自己“杀害”的那位女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难道……她也重生了?
苏怀瑾心中生出一点微妙的荒诞感, 他曾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带着记忆回来, 试图扭转乾坤的灵魂, 可重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唾手可得的事qíng了?
不管是刚开始就给了他重重一击、这些年却销声匿迹的苏若瑜,还是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晏依依,苏怀瑾从他们的眼睛里就可以轻易看出来, 他们并没有过自己那样的经历, 也并不知道几年后将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苍生劫难, 他们就只是……回到了过去的时间中而已。
他想得头都疼了, 也不明白这到底是存在着怎样的寓意。
“大人……?”晏依依觑着他的神色, 又笑起来——这个在她的记忆当中名满天下的江yīn苏朗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自命清高、卓尔不群,相反的,他竟显得有些呆,让人看着挺想欺负的,“您想什么呢?”
苏怀瑾猛然回神,看到面前女子一脸揶揄,不禁哭笑起来:“晏姑娘莫要拿在下打趣了……既然姑娘坦诚,在下也不会遮遮掩掩,不若趁此机会详细一叙可好?”
“正有此意,”晏依依点头,顺手将地上那堆碎片收拾进一个漂亮的锦囊,然后请苏怀瑾入座,又沏了两杯茶,“大人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小女子知无不言。”
苏怀瑾在这种聪慧的女子面前总是一贯的没脾气,他摸了摸鼻子,开始了解qíng况。
两个人就这么谈了好一会儿——晏依依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她在死亡之后并没有直接重生回来,而是以灵魂的状态漂浮着看到了后面的事儿,自然也便看到了自己像无数女子般在心底敬慕的那位苏侍郎竟无端因为此事被牵连入狱、受尽折磨,最后竟然死在无耻的“暗杀”之下。
真是天大的笑话,楼里的姑娘们谁不曾在年少时对那位名满天下的探花芳心暗许,可玉砚阁地处污秽,便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过,唯独在偶尔罩面上街之时远远瞧过陌上少年驻马微笑,便已是难得的幸事。
这样一个人,竟然被污蔑为杀害自己的凶手,灵魂状态的晏依依愤怒极了,比当时被向来对她柔qíng蜜意的安王一剑刺死时还要愤怒。
她晏依依烂命一条,本就是权贵们鼓掌之间的玩物,可苏大人是能治天下的明臣,是百姓们天大的指望——这连她一介小女子都明白的事儿,怎么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们却一点儿都看不清楚呢。
在经历了无数次对审案的昏官大声呼喝,在苏怀瑾被上刑的时候无助地哭喊,和见他之后在yīn冷的监牢中瑟瑟发抖,却依然会对来访好友露出云淡风轻的微笑之后,晏依依竟发现,自己早认为死掉的那颗心,竟悄悄地动了。
这倒也没什么,她从不会更不敢奢望一丁点儿回应,她只是为他不值,为他难过。
亲眼目睹对方“身死”,晏依依带着无尽的愤怒和遗憾也失去了意识之后,再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候,她还只是玉砚阁里受着调|教尚未挂牌的淸倌儿,没有之后五陵年少争缠头的万人追捧,也没有那时的黯然神伤。
在发现自己所处年代的第一时间,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找苏怀瑾,告诉他定要远着那些小人,告诉他万事小心,他得活下去,因为有太多人需要他。
可出了房门不动声色地一打听,未来的花魁姑娘就傻眼了。
什么什么?你说你没有听说过江yīn苏郎的大名?
什么鬼……文渊侯府大公子是个不学无术不走正道的纨绔?你怕不是在逗我。
晏姑娘花了三天时间,把有关这个世界的苏怀瑾的消息能打听到的都打听了一遍过后,感觉自己的三观完全碎裂了。
不是……难道老娘前世是做了一场梦?
不过晏花魁着实是个聪明而想象力丰富的姑娘,在用一根金钗贿赂了楼里的guī奴,从他那儿得到更多的消息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从她的心底里升了起来。
难道……不止是她,苏大人也重生了?
小姑娘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弄得坐立不安,连觉都睡不着了,就想着要怎么确定自己的想法。
可苏怀瑾不到这烟花柳巷来,她一个未挂牌的清倌儿又被看得严,走不出这条街去,还真没办法想辙儿跟对方见面。
而且,见面了要怎么说才能让人相信,又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谁知道就在她苦恼的时候,机会忽然就来了。
都说青楼赌馆是消息流通最为快速的地方,这当然是有原因的,xing和金钱的刺激能够轻易用最快的速度剥夺一个人的理智,三教九流的人们几杯huáng汤下肚,或出于面子,或是想炫耀,能做出许多平时不会做的事qíng来,也会无意中透露许多本该被严格保守的信息。
晏依依也是听到姐妹们讨论一个嫖客醉酒狂言,竟敢出言侮rǔ大长公主府的消息,正当她气愤不已的时候,却又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个天大的yīn谋。
他认得那个唯唯诺诺听候吩咐的客人——是在前世,那是宁王府上重要的客卿,几年后便会被安cha到重要的部门,在京城里很是飞扬跋扈了一阵子。
而现在,他却显然在听另一人的命令行事。
而且这竟是针对苏大人设的一个陷阱!
奇异的是,在那一瞬间,占据晏依依心房的竟然不是焦虑恐惧之类的qíng绪,她只觉得欣慰,甚至开心。
——既然会被那些重要的人物如此谨而重之地对待,想来苏大人他,果然如同自己想象中一般,表现出来的平凡不过是在韬光养晦而已吧?
她就知道,像苏大人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泯然众人的!
心qíng激dàng的晏依依没有犯什么一时不察惊动反派的低级错误,她静悄悄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思考该怎么才能帮到自己一直以来最为敬慕的男人。
好在得益于重生,她表现得比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乖巧也能gān了许多,楼里的妈妈最近对她很是满意,连带着看管拘束也比前世小了许多。
晏依依借口说想出去透透气,老鸨叮嘱了一番后,也便放了她出来。
她带上面纱,将两柄伞和一些匕首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藏进提篮,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出去,老远就看见了从街口走进来的苏怀瑾。
——他还是那个样子,就像前世无数次与姐妹们暗自欣喜地注视着的时候一样,一袭白袍出尘,乌发高高绾起,光是站在那里,就是满身卓然除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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