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莲_璞玉难负【完结】(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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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他好运,或能说是他机警,跟了半路竟都没被发现,这样一前一后,远远坠着车尾,墨轩便跟到了一处城南的宅子。说来奇怪,那宅子倒是与云起安置女子的宅子隔得不远。

  项景昭听到这里,眼皮子一跳,有些恍悟,又不敢确定,忙又催着墨轩接着往下说。

  墨轩跟到此处,便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那宅子外面看着没人,但每次开门关门时,总能看见里面站着个人守着,想来要混进去怕是十分难的,况且即便混进去了,要想做到不让人察觉地偷听也是忒难,若是bào露了自己,自己的xing命还好说,要是将项家牵扯进来,就不好打理了。

  跟到这里墨轩便该回去了,但是一想到既已知道这云鹊有些问题,若是此时贸贸然回去,恐怕会丢了大鱼,既已费尽心思到了这里,总得拿些真东西回去才好。

  项景昭听到这里更得意了,忍不住拍了墨轩一下肩膀:“好小子,也忒有志气了点!就冲你这想法,即便这次什么东西都没搞来,我也得好好赏你!”

  墨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胳膊,又说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自己又不敢走掉,甚至不敢眨眼眨得太勤,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里面的人便走了。

  就这样在外面守了有一两个时辰,久到他都要怀疑里面的人早已从后门溜走时,那扇木门终于打开。

  先是云鹊一个人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又往返程的方向走去。墨轩犹豫了一下,没有跟她,而是守在原地等着大鱼。

  果然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又是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男人个子极高,人也极瘦,颧骨突出,这初夏的功夫,还戴着顶小帽,出来后手拢在一起,也往左右看了看,这才走了。

  项景昭问:“那你可有跟过去?”

  墨轩嘿嘿笑着摇了摇头。

  项景昭不由大叫起来:“这时候怎么能不跟?若是将这人的底细查出来,那万事都有的说法了!”

  墨轩却依然笑着,神秘地同项景昭说:“少爷您先别急,我不跟,也有我不跟的原因呢。”

  项景昭忙问:“什么原因?”

  “那人啊,我即便不跟,也能认出来是谁。少爷您倒猜猜,是谁大白天地跟云鹊在院里私会呢?”

  项景昭又哪里乐意猜这个?他向来是不爱做这样无聊又无用的事的,此时只一个劲地催:“你倒快些说,我外面可摆着饭呢!”

  墨轩这才道:“这人少爷怕是想不到,那人竟是咱们睦州王知府的师爷宋慈呢!”

  项景昭便楞到了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墨轩还在旁边揶揄道:“我倒想不通了,云鹊竟能看上那样的人?那宋慈已有四十了吧?长得跟个骷髅似的,面上无三两ròu,一双眼睛邪门地很,这样的人,哪里比得上高大公子那般丰神迥异?这云鹊,也真是瞎了眼了。”

  项景昭已打断了他:“你看清楚了?真是王知府的师爷?”

  墨轩奇了:“这有什么能看错的?少爷又不是不知道那宋师爷的长相,别人或许还能认错了,这宋师爷,满睦州府都认不错他来!”

  项景昭已毫无意识地要仰躺到后面,却忘了自己此时做的是凳子,并无靠背,这样一趟,差点摔下去。

  还是墨轩手快,一把拽住了他,嘴里埋怨:“这是怎么了?竟像是魔怔了似的,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突然又想到高云长是项景昭的兄弟,云鹊又是高云长的通房,虽然高云长平时花得很,秦楼楚馆的姑娘没少碰过,但是此时云鹊与宋师爷有染,高云长面子上挂不住,项景昭自然心里也不舒服。

  想到刚刚自己的八卦嘴脸,墨轩倒有些脸热,暗骂自己怎么将平日里同底下人说的话全拿到少爷跟前说了,一边还补救着:“我平日里看云鹊爱高大少爷爱得紧呢,想来怕是我想错了,云鹊也是个模样出众的,哪能那样轻易就委身宋师爷那样的人?”

  “他们虽在宅子里待了那么会子时间,但我是看清楚的,那宅子里还站了人,又是青天白日的,该不会这样大胆,两人就这样乱搞。”

  项景昭被他这碎碎念搅得心烦意乱,摆手叫他别说话了。

  墨轩看他神色飘忽,有些担心地问:“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这消息十分的不好?”

  项景昭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我今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马镇中藏花,白马镇外葬人

  白马镇坐落在睦州府的西边,是一个靠河的小城镇,依山傍水,美得很。

  在景德二十五年以前,这里还是座颇有些富裕的小镇,良田千倾,水美田肥,河中鱼跃,波光粼粼。

  那时候,五岁的小娃光着屁股下河一趟,随便伸手一摸,都能摸到两条三斤重的鱼。

  那时候,水田里的稻子将比人高,地里的土黑黝黝地泛着油光,人们收完chūn稻,立刻又能接着种秋稻,种一茬白菜,够吃一整个冬季。

  白马镇的百姓出去都说,自己遇着了一个好东家,租子收的不高,人也和善。

  谁都明白,只要上面的人不压迫,底下的人总能靠一双手,挣出一片天来。

  可是后来呢?

  后来也没什么,那东家依然是好东家,人依然是和善人,可百姓们却知道,仅凭自己这双手,真是挣不出来天地了。

  河道决堤了。

  紧靠着河的白马镇首当其冲,一片大水淹死一片人。

  洪水里飘着的,是稻子,是桌椅,是被褥,是死狗,是牲畜,是死人。

  父亲看着儿子的尸体漂远,妻子看着丈夫的尸体沉河,那时候的他们流泪了吗?

  或许吧,只是自己都顾不到了,哪里有多余的眼泪给他们流?

  再后来,瘟疫来了。

  死人终于不用再被洪水冲走了。

  因为他们尸横遍野,因为他们无席裹尸,因为那些千倾的良田,都要葬不下这些人。

  有人问,他们心善的东家呢?他们那收租子少的东家呢?

  死了。

  也是好笑,在生死面前,总算没了这些高低贵贱,该到你死,无论你送多少钱财,还是要死。

  新来的东家,不好,也不坏,与别的地方相比,一个样。

  东家五成的租子,朝廷三成的税,瘟疫横行,也有几个心善的赏他们几口粥。

  白马镇总算熬了过来。

  从几百上千人的大户,熬成了七十八户,老弱病孺相互扶持,从景德年间到顺昌年间,一路搀扶过来,总算保了一条命。

  云鹊便是这群老弱中的其中一个。

  她生在一个只有父亲的家里,父亲原本是爱她的,小时候还会用树棍儿绑成小人给她玩。

  到了三岁,镇上的媒婆找来,为父亲说了一门亲事,邻村的年轻小寡妇,不嫌弃他家贫寒,只要一两银子的聘,就嫁过来。

  云鹊似乎还记得父亲将自己抱到腿上,摇着一个简陋的布娃娃问她:“爹爹给你找个新娘亲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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