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风光清宁,昭国郡主今日出宫,与禁卫军统领铁勇的夫人凤仙源相约在东市醉仙楼团聚。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凤仙源的身上,数年时光过去,当初百岁chūn风华绝代的凤娘子如今也为人妻人母,一头青丝完成发髻盘在头顶,昔日xing灵如今渐渐沉淀为贤妻良母的气质,比诸少女之时,少了一份灵动,多了一丝烟火气。“如今长安人提及昭国郡主,都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倾城佳人,方能得圣人一往qíng深,”凤仙源望着顾令月面上的□□,吟吟笑道,“我如今瞧着,阿顾得了滋润,荣国果然是越发鲜妍了!”
顾令月握着手中碧玉茶盏自嘲一笑,“这话听着倒还好听,我以为我会是大周红颜祸水呢!”
“阿顾何必这般说自己?”凤仙源美眸善睐,嫣然道,“市井百姓不同于那些大朝会上的朝臣,朝臣讲究礼仪道理,方百般容不下你。百姓却只看自己的生活,若御殿上的皇帝因美色昏国,方是红颜祸水。如今既然今上勤政爱民,百姓心中爱戴,你是圣人心爱的女子。这段感qíng在百姓心中自然是一段佳话,如何会说什么红颜祸水呢?”
顾令月闻言脸一红,“胡说什么?”
凤仙源扑哧一声而笑,询问道,“阿顾近来觉得如何?”
顾令月低下眸,手中碧玉茶盏映照着自己清丽容颜,“不算太好。常觉在火焰之上,心惶惶然,不知何以为继续……”
凤仙源道,“野火如在郊外,烧的热烈难免有熄灭一日;倒不如收纳为炉中火,倒也能长长久久。”
顾令月默然不语,片刻之后,方犹疑道,“说的倒是挺好,只是此事谈何容易?”
“凡事事在人为。”
天空中的暖阳渐渐向西倾斜。
凤仙源因着挂念家中幼儿已然告退,她一人独坐在酒楼雅座之中,神色迷惘。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侍卫轻轻敲响门扉,禀道,“郡主,楼下有一位客人,言说是你的故人,听闻您在此处,特来求见。”
顾令月回过神来,“哦?”眸中闪过一丝奇色,“这故人是哪个?”吩咐道,“宣他进来吧。”
侍卫应道,“是。”领命而去。
过了片刻,一名青衣书生由从人领进来,向着顾令月恭敬参拜,“学生三原游景生,拜见昭国郡主。”
顾令月愕然片刻,数年前的回忆回到自己脑海之中,目光闪过一丝讶然之色,惊呼道,“是你?”
自己少年之时,曾经对清源县公谢弼有过一段qíng思,后来谢弼qíng归平阳县主姬景淳,自己“失恋”qíng绪低落,于行知书肆偶遇三原学子游景生,见游景生面貌qíng态之间颇于谢弼相似,不免将一丝qíng思托借在其身,绘做《葵花向日图》。其后因庶姐顾嘉辰作梗,二人误会不欢而散。
多年光yīn过去,如今在醉仙楼重逢,自己从初年的少女,到如今已然为人妇,而当初的少年清贫郎君面容灰暗,虽身躯依旧笔直,笑容中蕴含苦涩之意,再不复笑容中一段chūn山的疏朗;
顾令月瞧着游景生目光复杂,“一别多年,游君过的可还好?”
游景生唇边扬起一道自嘲的笑意,拱手道,“郡主还记得学生,真是好。”
“那就好。”顾令月淡淡道。
“你如今求见我,所意为何?”
游景生满目苦涩,少年愚钝,如今多年之后重新参加chūn闱,昔年的年少轻狂已经尽皆洗去,家庭沉重的现实让自己认识到自己的无能,有的只有自己的老道。恭恭敬敬向着顾令月行礼道,“我磨砺数年,自认比从前多了一些长进,重新入长安,郡主贵重,已非常人能及。如今即将chūn闱,学生入京赴考。长安权贵之中,不识的什么旁人,且昭国郡主风头正盛,学生早年得罪过您,怕是旁人瞧在您的面子上,也不会结纳学生。学生思来想去,索xing投卷到您面前,若是有幸得了郡主青眼,记得过去一二分善意,说不得尚有起死回生之处。”
顾令月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之色,“游郎君,你既沉静读书多年,便当知道,当年我我尚年少,与君相jiāo不过一时迷思,后续又是不欢而散。如此这般,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记挂前qíng,接受你的投卷,向圣人推荐你呢?”
游景生眸中闪过一丝复杂qíng绪,昂头铿锵利落道,“就凭我我若中进士入朝为官,愿在朝中为郡主效命。 ”
“昭国郡主如今得圣人爱宠,瞧着花团锦簇,实则根基并不稳当。”游景生侃侃而言,“所依靠不过是圣人的宠爱而已,宗室之中除了玉真公主之外,并无坚定援助。朝中亦无朝官支持。虽有工部侍郎达尔信,乃因郡主当年chūn宴择卷高中入士,等有些许香火之qíng,但达尔信乃是凭借自身才华,效忠的是圣人,并非实打实的郡主党。”
“学生却不同,”声音沉郁,“学生乃是寒门士子,朝中并无别的依靠,早年却对郡主有亏欠之qíng。如今朝堂之上,众臣对郡主非议甚大,归根结底,郡主在朝中没有自己的私人,学生若能得郡主赏识入士,日后定当为郡主马前卒,一生一世不会背叛。”
顾令月听着游景生的铿锵话语,一时愣在原地。
延嘉殿灯火明亮。
顾令月挥退从人,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软榻上,手中握着游景生的诗集,心胸彭拜。
游景生今日在酒楼之中慷慨陈词,说愿效忠自己。她xing子清淡,心中并无甚qiáng烈权yù,若仅有自己一人,其实并不需要效忠的臣子。
可,
她的目光渐渐下移,盯着自己平坦的腹部。
若她当真打算怀孕生子,总是要为他们考虑。
姬泽下朝之后回到后殿,瞧着殿中温润的qíng人,含笑道,“阿顾今儿出宫,过的可好?”
顾令月回过神来,唇边噙出一抹笑意,“阿顾很好。”
“今儿我回府见了屏奴。裴舍人果然是高才之士,屏奴长大了不少,变的懂事了。离开之时屏奴很是依恋,我也几乎舍不得,”
姬泽听着顾令月在自己耳边道着家常话语,对幼弟的思念之意,唇角含起笑意,“你若是记挂屏奴,便将屏奴多多接入宫中,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宫中住上阵日子,也没甚关系。”
顾令月闻言微微意动,仔细思虑后却道,“还是算了吧。”唇边露出一丝自嘲笑意,“我入住延嘉殿,已经被朝堂视做祸国妖妃,以美□□惑圣人做出这等不何体统之事来。连我都如此,屏奴是我的弟弟,若是常常入宫居住,更遭惹人闲话了。”
姬泽闻言剑眉深深皱起,“朕是盼着你过的舒畅适意的,只要自己高兴,理会那么多旁人做什么呢?”
瞧着顾令月静默不语,心中叹了一声,重启了一个话题,含笑道,“听说你今日遇到了故人,将那姓游的文卷给朕看看吧。”
顾令月怔了片刻,唇角泛出一抹自嘲笑意,“原来圣人已经知道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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