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为了一介rǔ娘,”顾令月道,“我是圣人亲封的大周皇后,在自己的宫殿之中,一个小小的rǔ娘竟敢挑战我的权威。究根到底,不过是因着我此前受宠立身不正,封后之后随即离宫,足足一年未正位宫中。她仗着奶了麟奴的qíng分,瞧轻了我而已。不过一介小小奴婢,竟敢如此,那其余后宫朝臣,又会如何呢?”
抬起头来,瞧着姬泽,一双荔枝眸忽闪忽闪,“哥哥,我从前一心想要专研丹青技法,求你允我一年时间去敦煌。你允了我,我心中实在感激。如今瞧着,因着这点缘故竟是让我失职皇后之位,中宫权威也足以削减,惹下不少麻烦。这一年来,我不在宫中,你为了维护我,也是费了不少心力吧?”
眼圈一红,险些坠下泪来,“阿顾这般任xing,你养着我这个妻子,也很为我为难吧?”
姬泽闻言默然片刻,望着妻子,目光闪过欣慰之色,“出去一趟,小阿顾倒是长大了。”
顾令月饶是困苦,闻声也是扑哧一笑,“你又不是我阿爷,做什么说这幅语气?”
姬泽将顾令月拥在怀中,“有时候朕倒觉得,除了麟奴之外,还养了个女儿。你能明白朕的一片心,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顾令月躺在姬泽怀中,长长的青丝委垂,“从今儿起,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皇后,管束内务,正位中宫,不会让九郎你再有后顾之忧!”
姬泽只觉一颗心意都有了回报,妥帖不已,笑着道,“如此,朕就瞧着阿顾了。”
顾令月扑哧一笑,仰头望着姬泽,问道,“我其实不喜欢做皇后,总觉得端坐在殿上管束宫务,人都僵化老了,若是我日后成了那幅模样,你还会喜欢我么?”
姬泽谈了一声,喃喃亲吻上顾令月的唇,“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朕都喜欢。”
……
顾皇后“病愈”之后,从骊山行宫返回长安。归宫之后召见宫中殿监女官,瞧着殿中诸人道,“我在骊山休养的这段日子,宫中一切事物正常运转,劳烦数位共同努力。”
梁七变和梅尚宫领着众人行礼,“皇后娘娘病愈回宫,乃是天大的喜事。臣等都百般欣慰。”
顾令月道,“本宫承蒙圣人信重,受命大周皇后,管束后宫。此前因病避居骊山,如今归来,自当重新理顺宫规,尔等该当效命,”
众位宫监女官都躬身行礼,“臣等自当谨遵娘娘旨意”
随后前往太极宫召见宫中妃嫔。今上后宫之中的妃嫔,自圣人搬迁入大明宫之后,太极宫迅速凋零。这些位妃嫔被驻留在太极宫中,未随姬泽迁入大明宫,无法侍奉圣人。连顾皇后前往骊山行宫“养病”的一年时间,圣人都再未从太极宫宣召妃嫔,终于彻底死了心,在太极宫宫中平散度日,闲来不过养猫逗狗,聊天说话而已。
顾皇后在甘露殿中召见这些妃嫔,坐在殿中正座之上,瞧着宫殿之中充斥着的散漫荒凉气息,从前的美人如今面上沉沉暮色,心中慨叹。准允各人或由娘家接回家中荣养,或前往洛阳上阳宫闲居。刘淑仪等人日子过的如同死水一般,听闻此恩德,怔忪片刻,方敢相信,连忙跪在地上谢恩。
薛惠妃闻言静默片刻,拜谢顾皇后恩典,跪在地上陈qíng,无意回返娘家,也不愿前往洛阳上阳宫,自愿留驻太极宫,白头终老,恳请顾皇后恩准。
顾皇后闻言沉默良久,问惠妃是否想好决定。
薛采伏跪在地上,心酸微笑,“已是想好决定了。”
回返大明宫之前,薛采举步相送,顾令月劝道,“你我少年相识,我知你为身世所囿,无法解脱。可是你已经为家族付出多年,如今也该为自己想想。”
夕阳西下,照耀在太极宫墙之上,色泽凄美。薛采心酸微笑,与夕阳色泽相映衬,美不胜收,“皇后娘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为我。只是……我一辈子为了家族而活,临到此时,你若劝我放开心怀,我静心想过,若是仅为了自己,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大明宫风采灿烂,遮掩住旧宫太极的暮气沉沉。
顾令月从太极宫回来,感受着大明宫的光辉热闹,方觉从太极宫苍凉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坐在窗前,瞧着手中书卷默默出神,
“怎么了?”姬泽从身后抱住顾令月腰肢,笑着问道。
顾令月回过神来,“九郎。”
“我今儿见着薛惠妃了。”她道,“旁的妃嫔都乐意回娘家或去洛阳,只她一人,”
姬泽闻声沉默良久,方道,“她半生言行都为了太原薛氏。太原薛氏乃是应天女帝家族,如今过了三代,早年的忌讳早就烟消云散。朕在位期间,封薛氏女为后宫妃嫔,又令卫国公主嫁入薛门。若薛氏族人得力,或是驸马薛斛争气,能够振兴的起薛氏一族,薛采此时说不得能过的轻松一些。只是这些人皆不成气候,她也只能在宫中硬撑着,好歹给薛氏保留最后一点荣光。”
顾令月道,“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瞧着有些可怜罢了。”
姬泽笑着道,“阿顾若可怜她,可令太极宫对其多加照料,也就是了。”
顾令月闻声望向姬泽,扬声道,“是么?”
“薛采也是你的妃嫔,若说对她最好的照顾,就是圣人您多多宠幸她了。论起来,薛采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知qíng解意之处比我还要qiáng些。怎么,圣人可是厌倦我了,想要宠幸旁的美人儿,尽管开宗布明的跟我说呀!”
姬泽心中咯噔一下,苦笑道,“阿顾你讲不讲理,朕算起来已经有多年未见薛采了。若不是今儿你提起她来,我怕都忘记她这个人了。所谓多加照顾,也不过是顺着你的口风说,到头来,你竟怪罪到我头上,吃起这股子没脑子的醋。朕可当真是太冤枉了!”
顾令月闻言心中倒生起一丝歉疚之意。
其实经过这么多的事qíng,心中早就信了姬泽对自己的倾qíng。只是不知怎的,听闻姬泽对薛采的怜惜之语,心中一股酸意便涌现而出,怨怼的话语随口而出。这会儿想明白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低头道,“是我说错话啦,九郎你别放在心上。”
姬泽瞧着顾令月,忽看开口笑道,“阿顾,你如今既然回宫,画的那幅chūn宫图总该可以拿出来给朕欣赏一番了吧?”
顾令月闻言怔了片刻,“呀”的的一声,瞪大了眼睛,面上染上红晕,“你怎么知道我曾经画过一幅这么的图?”
姬泽吃吃一笑,“你可是朕心尖尖上的人儿,出行在外这么久的时光,朕难道不在你身边放一些人能放的下心来?这等事qíng,自然是旁人报上来的。”
顾令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新的疑问泛上心头,“可是我绘这图的时候,是将身边所有人都有遣出去的,一切事qíng我亲力亲为,绝没有给一个旁人看到过这幅画像,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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