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的涵养,早已经无法隐忍了。
之前陈氏在时,总想着将她一举一下,根本不屑于这样今天上点眼药,明天使个窝心脚。她也处处小心,颇得老爷信任,因此陈氏根本拿她没办法。
可不知道何家贤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怄人,就像一把钝钝的刀,杀不死人折磨死人啊。
“梅姨娘不喝,是不是觉得您曾经是大小姐,看不起我这个贫民小户出身的丫头呀。”何家贤脸皮厚,笑着问。
梅姨娘一愣,就将酒喝了。
“还有一事呢。”何家贤装作刚刚想起来,说道:“过完年总的要给我家送礼,还有那个我娘的坟头,chūn娇的坟头,珊瑚的坟头,都得要烧纸钱。您是知道的,如今我爹缠绵病榻,我又腿脚不方便,实在去不了。珊瑚和chūn娇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好身份。但是我娘那边……”何家贤腆着脸:“只怕要劳烦梅姨娘亲自走一趟了!”
什么?叫她堂堂阁老孙女,梅家的千金大小姐,去给一个毫无诰命的村妇上坟?
梅姨娘气得咬牙切齿,脸色由红转白,看向方其瑞:“二爷,这不合规矩吧……”
“二爷。”何家贤嘟哝:“既然梅姨娘不qíng愿,那只有我亲自去了。”她既然是铁了心要把梅姨娘折磨死,就绝计不会退后:“那明日我去我娘那边,姨娘和二爷去父亲母亲那边……”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去了这些年,在下面有没有好过些。”何家贤似乎无意识呢喃。
听见何家贤提到方老爷,方其瑞脸色一动,朝着梅姨娘看过去,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阿贤腿脚不方便,两边来回赶路,只怕身体吃不消。何家那边,咱们家也没有能代替阿贤的人了,只能劳烦姨娘了。毕竟您是当家人。岳丈如今在病中,只怕会胡思乱想,觉得咱们不敬重。只有您亲自去比较好,如此也不至于轻慢了何家。”
梅姨娘甚至不知道方其瑞为何突然就帮着何家贤,bī她答应这不合理的要求。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再不答应,岂不是明摆着承认她不想当家,不想有能代替何家贤的身份?只能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只有何家贤知道,绿尛临死前,吐露了梅姨娘害死方老爷的真相。
她故意让和气跟方其瑞说了,却并没有bī他表态。
现代社会,文明程度那么高,人人都识字,没有几个文盲,可每年犯窝藏罪的人,还是那么多。
梅姨娘是方其瑞生母,且不说和气说的这个事实,可信度有多少,就算是真的,一个人下意识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承认,生他的人是如此歹毒。
何家贤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一直避免与梅姨娘正面冲突。
直到梅姨娘想要她的命。
她没有犯罪的勇气,也没有一击即中的计谋,更没有能够让梅姨娘中圈套的智慧,只能慢慢来。
而今日被bī无法,她故意提到方老爷,发觉方其瑞果然站在她这边,这让何家贤心里有了底——方其瑞虽然没有明着对付梅姨娘,可心里的天平,却是有所倾斜的。
这就够了。
她早就发觉,自从和气跟方其瑞说了真相,方其瑞就有意远着梅姨娘了。
这也是梅姨娘为何不敢拒绝方其瑞的原因——她本就想尽办法在拉拢与儿子的距离。
往亲家老爷家里送礼不算什么,只是要给亲家太太上坟,这就是大忌讳的事qíng了。
何家贤怕梅姨娘声东击西,只派几个丫鬟糙糙了事,特意吩咐生财跟着。
梅姨娘见着就来气,却听见方其瑞说“既然二奶奶吩咐,方财就跟着去吧,好好祭拜我岳母。”说的是方财,话却分明是给梅姨娘听的。
何家贤暗喜不提。
何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在燕州城也还算是知名的门户,梅姨娘代替脚受伤的何家贤,给徐氏上坟的事qíng,很快得到许多人的诟病。
大部分人是说,方家已经毫无规矩可言。
带头坏了规矩的人,是梅姨娘。
毕竟现在是她做主。除非她自愿,没人能bī她低头。
至于此举的原因是什么,无人关心。
就有人说:“本就是一个姨娘,能有什么规矩。”
她的显赫出身,却似乎被人遗忘了。
先前还有人时不时与她来往,在她给徐氏上坟之后,再无人来。
雪梨站在角落,看着梅姨娘上坟回来,面无人色。过了一会儿,阿秀收拾了一堆破碎的瓷碗瓷杯子出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绿尛临死前的那番话,让她对梅姨娘的狠毒,有了新的认知。
这样心如蛇蝎的毒妇,连她雪梨,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都不愿意跟梅姨娘待在一个屋檐下。
过完年,方其凯的院子就该布置了。
何家贤并不吝啬,让方其凯看上库房什么好东西,径直挑去。
梅姨娘心都在滴血,却不好阻拦。
到了二月,何家贤拄着拐杖看了一眼新房,笑眯眯的走进梅姨娘的院子:“新院子布置的真不错,姨娘辛苦了。”她环顾四周,瞧上摆在梅姨娘chuáng头柜上的一对花瓶:“这花瓶真是不错,摆在四弟的新房里,定然很好看。”
她看着梅姨娘:“为了四弟的大婚,我就腆着脸问梅姨娘要了,如何?”
梅姨娘没料到她会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对于梅姨娘来说,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都是要顾着体面,不大方也要装大方,就怕被人诟病小气,心胸狭窄。所以后来她对何家贤的那些手段,从来没有什么**,全都是在明处的为难。
面对何家贤这样恬不知耻的进攻,梅姨娘发觉,自己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见梅姨娘犹豫,何家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梅姨娘有些舍不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只是没想到,阁老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会心疼一对花瓶……”
她话音未落,梅姨娘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叫起来:“一对花瓶而已,谁说我舍不得了。拿去给四少爷添在新房里头,也算沾沾喜气。”
雪梨手快的立时抱在怀里。
梅姨娘顿时一阵ròu痛。
这还是她当家的时候,以几乎一个院子的价格买回来的古董,据说还是前宋官窑里面出品的,那个官窑早已经一百多年不开火了。
既是珍品,又是孤品。
何家贤得了花瓶,喜滋滋的走了。
梅姨娘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碗。
阿秀不解的问:“既然姨娘心疼,那别给二奶奶就是了。”
“谁心疼了!”梅姨娘一个耳光扇过去,阿秀脸上火辣辣的痛:“我是什么出身,一对破花瓶也值得我心疼?眼皮子浅薄的东西!”
阿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下来。
方其瑞与朋友应酬回来,在大门口下了马,牵马的是新来的马倌,叫阿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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