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我也是人,我也有心,自打你失踪后,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多害怕吗?我多怕你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多怕这辈子再见不到你!月城城楼见到你,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在……”他顿住,长吁口气:“可是,我想给的却终究不是你想要的!”
他转身正面对我,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都是十四弟,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我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你能分一点点时间给我,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可以吗?”
在我心里,胤祥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在我失意时,无助时。可我不但没能回应他,还只顾自己的的私心,完全忽略了他的心qíng。四目相对,竟让我无言以对。
“你放心,我会给遵化那边捎信,安排他来。”出门前,胤祥闷闷地说。
那日后,我和胤祥都再没提过十四。只听弘暟说过,胤祥已经差人去了遵化。
一天一天,都是漫长的等待,因为他的到来,我才勉qiáng支撑着。所以,胤祥和弘暟不来时,才是我最轻松的时候,因为伪装自己,qiáng颜欢笑实在是很辛苦。衣柜里藏着的厚厚娟帕,一次又一次被血浸染,变得发黑。
这些日子,胤祥喜欢来与我一起用午膳,膳后一起坐在后花园谈天说地,回忆往昔。他很惬意,我也很心安,因为,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吃了十几日的药,为何还不见好,你的脸色倒是越来越差了。”胤祥坐在对面,细细打量我。
我淡淡一笑,不做回答。
大夫开的药,我只当水喝,若真能减轻我的疼痛,那我也不必如此煎熬。只是,我不知道,还能熬多久,十几天了,为何十四还不到?起初,只是我默默担心,可现在,连弘暟也开始急躁起来,怕十四有什么差池。
“梅儿,在想什么,这么认真?”胤祥推了推我,举着的热茶顿在半空。
我接过茶盏,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问他:“胤贞……什么时候到呢?”
他拖茶的手一顿,说:“快了。”
我的心顿时有些失落,他的样子分明是在躲闪。
“按理说……他前两日就应该到了呀,可是……”胤祥生冷的面孔,受伤的神qíng让我不自觉地噤了声。
我端起茶杯,大口闷了下去,顿时胸中翻江倒海,一口血喷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胤祥忽地起身,一脸惊恐。
“没事。”我擦掉嘴上的血迹,qiáng装淡定。
切勿忧虑过重,是老大夫给我的忠告。可是近来,我的心qíng因十四的久久不至而yīn晴不定,总是胡思乱想,却也不能明着问胤祥,表面风平làng静,内心却极其狂躁的我,恐怕已经大限将至。
一阵又一阵的腥甜涌上来,越想压制的我,越是一口接一口地吐,整个青石板和茶碗、衣袖都被我的鲜血染红。
胤祥僵硬地站在原地,竟移不开步子。
良久,吐完的我,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一旁呆愣的人,笑着说:“怎么办,我要死了!”
第91章 了结
“一群废物,再换!”
胤祥的bào怒声在屋外响起。刚为我瞧病的大夫诊脉良久,满目疑惑的眼神中透露着爱莫能助,想来也是束手无策,这已是来的第四位了。虽然几位医者找不到具体症结所在,但都对我下了决断:命不久矣。
胤祥进来,眼中的怒气似还未散尽。
“别再折腾了胤祥,生死都由命吧!”经过月城一劫,生与死我已经能够释然。
“怎么会这样,梅儿?那日大夫明明说,只要你好好休养就会转好,可……可你怎么就突然会变成这样?”他对这突来的状况难以接受,有力地握住我的手承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的心qíng我怎会不理解,若换做是他们,我也会难过恐慌。但我们终究都还是要接受现实,服从命运。
我平静地看着他,努力喘了口气,摇头说:“我无药可救了,你知道油尽灯枯的感觉吗?我已经撑得太辛苦。”
转头看向窗外,一直chūn燕在树上筑了新巢,带着一家几口在外嬉戏后正盘旋归来,其乐融融,让人钦羡。
“他来不了了对吗?”
“他……”胤祥犹豫着,似乎在想该如何解释。
我望着虚无缥缈的天空,淡淡地笑了:“没关系,死之前还能在见到你和弘暟,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
胤祥紧咬牙关,低声却又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看他,只愣愣地望着窗外:“我用最后的时日与你作陪,可还得了你这一世的恩qíng?”
他的心思,我都懂。既然成全不了自己,就多留一些圆满给他,虽然有一点遗憾,却少了一份亏欠。
“梅儿……”胤祥有些哽咽,脸上露出了愧疚:“十四弟已在路上了,相信我,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我等不到他了……我知道,等不到了……”低声的呢喃着,内心的酸楚往上涌。
我很清楚,即使十四真的已在路上,也没那么快到,而我……已渐渐力不从心了。
在我正愣神时,被胤祥轻轻搂入怀中:“对不起梅儿,是我太自私,对不起……”
月城四面环山,烟雾缭绕,时晴时雨,空气中总夹杂着cháo湿,让我的病qíng雪上加霜。短短几日,因为疼痛难忍,日夜煎熬,我的脾气变得十分bào躁,难以控制,甚至开始神志不清。
“嘭!”
桌上的瓷器被我狠狠砸了出去。
“滚,都给我滚出去!”
病qíng发作,疼痛难忍,披头散发的我抱着头挤在chuáng与壁柜间小fèng隙中,似乎每一个神经连同骨节都快炸裂,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这钻心的疼痛撕碎。我蹲在地上,不愿别人看到这样一个láng狈不堪的自己,于是拼了命地将来人阻在门外。
“额娘,你别这样!”弘暟急得上跳下窜,恨不得所有的痛都替我受了。
“别过来!”我顺势捡起不远处的碎瓷片,抵在脖子间:“全部都出去,全部都滚!”
我歇斯底里地朝他们喊叫,疯狂的行为吓坏了众人,眼见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平安费了蛮力将弘暟拉出了房间,众人才跟着退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我靠墙坐下来,短暂虚脱后,阵阵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只有将头紧紧夹在双腿之间,背脊狠狠顶在冰冷的墙上,可身上这钻心的疼痛仍然无法缓解,一次次地让我失去了理智,放声嘶吼,我不得不用瓷片一次次划破肌肤,来试图麻痹自己。
地上破碎的瓷片早已扎破了□□的双脚,可外在的伤与身体里每一处骨头的刺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有人推门而入,我已顾及不得。那人在我面前蹲下来,说的什么话我一句也听不见,他担忧的神qíng在我眼中变得扭曲。待意识稍稍清醒,我泪眼迷离地看他,乞求道:“胤祥,你帮帮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给我个痛苦,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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