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他的掌心很大,可以轻易包裹住我的手,只是他的手没有什么ròu,摸上去硬邦邦的,指节也略显粗糙。我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脑中突然一阵晃动,赫连荒那无人可比的容颜顿时变成几道幻影,我来不及说什么,眼前一黑,栽倒在带着玉兰花香的怀抱中。
完全昏迷前,我听到类似咆哮的声音:“ 凌夕,”
黑暗中我好像掉进了蚁xué,无数的蚂蚁在我身上爬过,钻进我的皮肤啮噬我的ròu体,这点疼痛其实还可以忍受,让我痛苦的只有无止尽的黑暗中令人心慌的呼唤。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镇长家,破旧cháo湿的chuáng铺,狭窄沉闷的空间。薛梨月在我身边忙碌着,闭月羞花的容颜用白色锦布围住。露出的美眸下布满黑眼圈,眼神略微暗淡,想来这些天她肯定很幸苦。
我□□一声,薛梨月立马凑近我,惊讶道:“ 你醒了?”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她没有取下锦布,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我点点头:“ 嗯,我怎么了?”
薛梨月犹豫一下,蛾眉蹙起:“ 公主已经昏迷三日了。”
我心头咯噔一下,瘟疫最开始的症状就是或多或少昏迷几日,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薛梨月见我不说话,猜到我在想什么,她轻咬下唇:“ 公主不用太担心,大夫说你也可能是感染风寒。睡这么久要吃点东西吗?”
我不知该对她的话作何反应,她的意思不就是说,有一半的几率也会感染瘟疫吗。我双手撑在腰后,克服不断袭来的脱力感,坐了起来。我喘着粗气说:“ 还真有点饿了。”
薛梨月嫣然一笑走出卧房,不多时端进来一盘清粥小菜,我目瞪口呆地看她把托盘放在我手上,好歹也该有ròu吧,我都睡了那么久了。薛梨月看来非常懂我,她立马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抢先道:“ 殿下下过命令,你只能吃这些。”
我沉下脸色:“ 赫连荒在哪里?”
“ 夕儿刚醒来就要找我,真是我的荣幸。” 门口突然出现两个男子,皆口覆锦布,笑意吟吟。
“ 谁找你了。” 我瞪他一眼:“ 你要是不给我备点好吃的,我跟你没完。”
赫连荒摘下锦布,薛梨月和凌萧明显紧张起来。他坐在我身边,吃下一口青菜:“ 挺好吃的呀。”
“ 我要吃ròu。”
“ 不行。” 赫连荒笑意更深:“ 吃得太过油腻,你会不舒服的。”
我确实饿急了,也懒得跟他继续争,不耐烦的说:“ 好吧,好吧,就这些吧。” 我捧起清粥吃起来。
“ 对了,那个少女找到了吗?” 我咽下最后一口粥,咬住筷子问道。
“ 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事qíng了,放心jiāo给我好了。” 赫连荒替我收拾好我吃完的碗筷,递给退至角落的薛梨月。
“ 凌夕。” 凌萧几次yù言又止,他总算说出来了:“ 薛梨月最近诊治太过幸苦,镇长已经替她重新备好一个房间,以后你一个人住没关系吧?”
话音刚落,满室只剩寂静。风chuī树叶拍打在窗柩,哗哗声震耳yù聋,直击心脏。我笑容灿烂:“ 当然,我一直都觉得很挤呢,现在可以自己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要梨月觉得可以就行。”
薛梨月愣了愣,投向我的目光充满打量。她咬住下唇:“ 我住哪里都无所谓。”
瘦骨嶙峋的手背青筋不断bào起,凌萧的眸充满血丝,他扯下锦布冲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对不起,我竟然会产生退缩,一想到我会死,我的脑中只有小莒。我竟然只想活着回去和小莒过平凡的生活。我,我,我不配,”
他眼中的愧疚着实让我心疼,可我不得不推开他:“ 不要离我太近了,虽然还没有确定,可也得防患未然。你们都出去吧,若被我感染,那就不好了。”
凌萧错愕的注视我,他坚定地摇头:“ 不,我说了你和小莒在我心中同样重要,我可以和你同甘共苦。”
“ 你是不是傻!” 我严厉的看向他:“ 我没有怪你,我也怕死,可我更害怕你因我而受伤,因为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人,你懂吗?”
赫连荒笔直的身躯颤了颤,刚才他见凌萧冲过来便站在一旁,留给我们说话的空间。此时他看不出任何表qíng的眸闪了闪。
“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连日来的幸苦早已使得他的两颊凹陷,稚嫩的皮肤也开始粗糙,我怎么舍得他làng费如此宝贵的时间在我身上。
我拍拍他的脑袋:“ 我信你一定可以找到解救的方法,与其在这里陪我,不如去找找有没有救治瘟疫的药方。这样吧,若你听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凌萧似乎认为我在哄小孩子,皱皱鼻子说:“ 你先说。”
我沉思片刻,扫了一眼状似毫不在意的两人,下定决心说:“ 若我死了,你不用伤心,我会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好生活的,虽然想念你们会有点苦,可至少我会以另外的方式活着。”
凌萧忪怔住,他呆愣的伸手贴在我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看来真的病傻了。以前明明老说西方极乐世界是迷信之类的。”
我拍开他的手:“ 不信就算了,快滚出去,我要睡觉了。”
凌萧起身往外走:“ 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薛梨月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出去,还很细心的替我们掩好门。
我眨眨眼,目视白衣男子坐在chuáng沿。
“ 方才你说五殿下是你最重要的人,那么我呢?” 半透明的眸定在距离我只有一掌的距离,里面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撇过头,清清嗓子:“ 你是朋友,他是弟弟嘛,肯定不一样的。”
他qiáng迫我直视他:“ 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我推开他,滑进被窝中,想要打破这让我心烦的悸动:“ 我想睡了。”
赫连荒没再为难我,替我掖好被角,走到门口时低低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是你最重要的人。”
门悄然掩上,室内恢复寂静,胸腔的跳动使我久久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梦里有一个人拿着一把铲子在心田挖土,一铲一铲的,然后埋下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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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周时间我就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日以继夜袭来的疼痛无数次打破我的心房,执起匕首的手数次被人拦下,翻江倒海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汹涌。我身边随时候着人,他们生怕我被疼痛打败,再次地想不开。
我食不知味瘦了一大圈,他们也不好过,陪着我不断掉体重。有时睡梦中被疼痛折腾的大汗淋漓,总会有一双手揽住我,温暖会在那一霎那拥住我,疼痛逐渐退去。
我深知疼痛会逐日增加,直到第二个月逐渐失去任何感觉。我趁清醒的时候提前对凌萧说:“ 若是我陷入昏迷后还没有解决方法,你们就把我火化了,我绝对不要体会自己被虫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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