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又有谁敢指摘已经站到万人之上的建兴帝呢?
是以,私下里众人还是唤皇后为王皇后。
说来也可笑,建兴帝做得出篡位、杀子这样的事,明面上却比谁都在乎礼义廉耻那块遮羞布。
郭圣通踏进承明宫时,忍不住想室主是不是也是看透了她父亲的虚伪才会这般痛苦?
导致失眠的原因多的很,有可能是受病家其他病症影响,如甄璇当时因无根火上浮烦渴使其不得安睡;有可能是肝郁化火;有可能是痰热内扰;有可能是yīn虚火旺;还有可能是心脾两虚;也有可能是心胆气虚等等不一而足。
照理说郭圣通应该在见到室主详细把脉后心中才有分寸,但她想到室主的经历,有七八分把握室主的失眠是qíng志不谐导致的yīn阳失调。
很快便到了室主的寝殿外,早有宫人迎上前来。
邑城郡主道:“这是真定翁主的女公子,受皇祖母所托前来为姑姑看病。”
侍女俯身行了一礼,“室主正在小憩,容婢子前去通传一下。”
邑城郡主点头,姑姑不yù见人的时候都推说在休息,但这是皇祖母带来的人,姑姑应该会见。
果然没一会,那侍女出来请她们进去。
室主的寝殿内布置的很华丽,只是那华丽中透着庄严肃穆,倒有些像年长之人所居。
郭圣通心中纳闷,室主如今至多也就二十四五,正是花信年华,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布置?
但转念想到室主的失眠症,郭圣通立时便明白过来,心中唯有一声长叹。
孝平皇帝薨势后,王莽立孝宣帝玄孙刘婴为太子,号为孺子,尊室主为皇太后。
后孺子禅位于王莽,王莽先改称室主为改称定安公太后,后才改为如今的huáng室室主。
而在室主心里,她还是汉室的皇太后。
她在无声地反抗着父亲,坚持着自己。
侍女引着郭圣通和邑城郡主到里殿后便自行退下。
郭圣通和邑城郡主各自同室主见礼。
“起——”
听得这声唤起后,郭圣通方才跪坐到下首的坐席上。
她有些奇怪,怎么是宫人唤起?
不过见邑城郡主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郭圣通也只得把不解压在心底。
邑城郡主和室主道明来意后,便叫郭圣通上前把脉。
室主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样子。
郭圣通甚至觉得,室主完全不想搭理她们,之所以没有赶她们出去是因为懒得赶。
室主瘦的可怕,已然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
加之她日日待在室内,未曾见什么阳光,白皙非常。
郭圣通初看清室主的一刻微微有些心惊,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
她起身坐到室主身前为她把脉。
未几时,她缓缓收回手。
室主舌淡脉细弦,是因心胆气虚所致的失眠。
殿内并无左右侍奉之人,邑城郡主也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只有她和室主,静的叫人莫名心慌。
郭圣通问室主道:“室主是不是噩梦缠身,对声音和光影都极为敏感?”
☆、第一百零九章 熟悉
室主半躺在榻上,目光似乎黏在帐子底上,对郭圣通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qíng绪极其低落,就像完全陷落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郭圣通大胆试探道:“您是不是常恍惚得见神异?”
室主听了这话,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偏过头来,目光像冷冰冰的刀子,“出去。”
郭圣通没有生气,转身退了出去。
她心中对室主的病根已经有了定论,只是还需要最后确定。
一到外间,等候的邑城郡主便解释道:“姑姑近来脾气古怪,不喜欢治病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场。”
郭圣通点头,表示了然。
邑城郡主又问道:“姑姑的病如何?”
郭圣通道:“可治。”
邑城郡主面露讶然,她不知道郭圣通是真有把握还是盲目自信。
姑姑病了几年,没有一个医者来了之后能说出这样肯定的话来。
她站起身,想提点郭圣通一二。
话说太满,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郭圣通目光中满含着轻松之色,仿佛这真就是一个小病,没有什么好害怕担忧的。
邑城郡主忍不住想,难道她真有办法不成?
就在邑城郡主怔仲的瞬间,郭圣通已经唤过宫人:“把室主吃过的药方子都拿来我瞧瞧。”
往常来的医者们时常也会这般要求,宫人很快就找出了室主吃过的全部药方子。
郭圣通数了数,一共是四十二张药方子,全都写在赫蹄纸上。
简牍笨重,丝帛珍贵。
赫蹄纸是用丝绵所制,比简牍轻薄方便,又比丝帛易得,正适合书写。
郭圣通摸着柔软光滑的赫蹄纸,霍然想起母亲曾说起的曹宫来。
成帝懦弱又狠毒,为了赵合德竟生生bī死为他生育皇子的曹宫。
成帝写给曹宫的绝命书就是用赫蹄纸所写,信中成帝温柔地唤曹宫的小名“伟能”,嘱咐曹宫努力饮下随书信带去的毒药。
成帝已去,飞燕合德亦化作了白骨。
只有这赫蹄纸还在,深宫内院的血泪也还没有断绝,室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郭圣通叹了口气,回过神来,仔细翻阅起药方子来。
这几十张药方子,有养血安神的,有疏肝解郁的,有健脾和胃的,有清热泻火的,有活血化瘀的……
很显然,看出室主的失眠是因为心胆气虚的不在少数,为此开出的方子有镇惊安神的,有养血清热的,也有养肝宁心的,都很是对症。
郭圣通来开方子也左不过是这些了。
但这些都试过了,室主的病还是没有好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么是室主根本没有吃药,要么就是室主忧郁在心,脏腑功能失调,以致外界药物的治疗速度跟不上失眠加剧的速度。
王皇后日夜悬心室主的病,时时问询,室主没有可能不吃药。
那便是后者了。
这也是郭圣通的结论。
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但药物的帮助还是必须的。
郭圣通吩咐宫人准备纸笔,她要开药方子。
邑城郡主见她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把话咽了回去。
少顷,药方子写就,郭圣通递给宫人。
宫人接过后,并没有立时就去抓药,而是转身去了中殿。
邑城郡主解释道:“太医令和太医正都在中殿。”
郭圣通面露了然。
只怕宫外医者所开的药方子,都要经过宫中御医们的商榷方可施用。
她缓缓跪坐下来,立时就有宫人奉上热茶来。
郭圣通轻抿了口茶,望向邑城郡主,“若是药方子可用,还要请郡主再帮我一个忙。”
邑城郡主目露疑惑,药方子如能用,煎药给姑姑服用就是,还要她帮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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