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_斑之【完结】(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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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缓缓转过身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先帝肩上用金线织就的日、月、龙纹,袖部的火、华虫、宗彝纹,连同着下裳的藻、粉米、黼、黻纹,一起在月光里熠熠生辉。

  王嬿知道在先帝的背后还绣有星辰、山纹。

  这是天子的十二章纹。

  先帝曾告诉她:

  日、月、星辰三纹,谓之皇帝照临天下;

  龙纹,谓之皇帝乃真龙天子;

  华虫,取其文彩之意;

  宗彝,谓之供奉、孝顺;

  藻,取其素净之意;

  火,取其明亮之意;

  粉米,取有所养之意;

  黼,取割断、果断之意;

  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先帝说这话时,面容肃然。

  但话毕见她一脸严肃,又不禁轻笑着搂住她。

  王嬿看着慢慢走近的先帝,真觉得这一切恍如发生在昨天。

  她的泪又夺眶而出。

  先帝站住,冲她摇头,又说了句什么。

  光影中,先帝的身形有些模糊,面容也瞧不太真切。

  王嬿甚至都没法从嘴型去判断先帝在说什么。

  她鼓起勇气,yù要开口询问之时,先帝身影却又渐渐淡没开去。

  王嬿住悲从心中来,禁不掩面而泣。

  宫人听见里间哭声,已然起身,只是没有她的吩咐不敢贸然进来。

  领头的女官大着胆子唤了声室主,王嬿没有答话,只是渐渐止住了泪。

  宫人们听着里间又恢复了宁静,都松了口气。

  王嬿深吸了口气,重新躺下。

  她睡不着,只是这么躺着。

  最初失眠的时候她觉得很痛苦,但时日久了也就熬习惯了。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心里豁然割开的那条口子仍旧在流血。

  所以,她仍是想哭的。

  只是,她懒得再哭了。

  左右再过不久,她就要去见先帝了。

  她想,到那时再哭吧。

  殿外忽地响起说话声,听起来像是谁来了,宫人们在压低了声音劝阻。

  王嬿有些奇怪,因着她的脾xing,承明宫一向没有什么访客,何况是这样的深夜。

  母亲知道她失眠,也不会这时候打发人来看她。

  会是谁呢?

  王嬿有些好奇,却没有探知的yù望。

  不管是谁,她现在都不想见,宫人们也不会放人进来。

  王嬿不以为意地阖上双眼。

  谁知今日蹊跷的很,没一会她竟听得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转瞬就要到榻前了。

  是谁?

  王嬿心中涌起火气来,轻喝道:“出去!”

  这些宫人是怎么回事?

  没有她的同意,竟敢随意放人进来烦扰她?

  来人站住,却没有就此转身回去,而是轻轻唤了句“孝平皇后——”

  ☆、第一百十二章 怒火

  这声音清脆中带着些稚嫩,落在这清寂的夜里,犹如珠玉落地,泛开一地光影。

  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王嬿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但绝不是邑城,也不是汝阳和安昌。

  她们会叫她姑姑。

  可是,除了她们还有谁会来?

  谁又有胆子冒着触犯父亲忌讳的危险,唤她从前的封号?

  王嬿没有理来人,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她冷冷地喝道:“来人!”

  出乎王嬿意料的是,并没有宫人应她,更没有宫人立时进来。

  外间寂静的很,仿若整间宫殿都空了。

  那少女笑起来,又唤了声“孝平皇后”。

  这一声孝平皇后,语气加重了些,落在王嬿耳边很有些刺耳。

  从前,她的确是孝平皇后。

  可是,先帝死了,先帝的汉室也没了,她便再也不是孝平皇后了。

  少女是在明明白白地讽刺她。

  王嬿霍然睁开眼,是来为她治病却被她赶出去的那个女孩子。

  她好像听宫人回禀说,这是真定翁主的女儿。

  “您为什么不敢应呢?”少女站在那里嫣然一笑,继续说道:“您是觉得我在讽刺您是吗?难不成您自己都不敢承认您是孝平帝的皇后了?”

  王嬿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染上了怒气,“出去!”

  那少女还是笑,“您的脾气果真不好。”

  她走过来,声音提高了些:“不过我也不对——”

  说着话,她顿首行了一礼:“我在这给您请罪了。”

  她直起身子,笑眯眯地道:“您确实已经不再是孝平皇后了,您已经变成了当今天子的长公主了。

  其实您愤怒不是不敢应,而是还为孝平帝难过是吗?

  您其实是个很有qíng义的人,若不然您早就高高兴兴此从这搬了出去。

  只要您想,您的人生还会重新变得辉煌灿烂。”

  她的眸子清澈纯净,仿若夏夜的星辰。

  王嬿忽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少女先开始似乎是要激怒她,现在却又像是在体贴她的难处。

  她究竟想gān什么?

  王嬿愤怒之余,竟有了些探知的yù望。

  自先帝死后,她便对周围的变化都漠不关心起来。

  就算这天塌下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天早就塌了。

  王嬿赤脚下了榻,“你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瘦削孱弱的身体有些打晃。

  少女在离王嬿三四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眸光明亮,语气真诚:“我为您诊脉后,发现您的心病比失眠症还重,所以想来劝劝您。”

  王嬿摇头,冷漠地道:“不用。”

  少女却像没听着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其实您何必难过呢?

  就算孺子婴没有禅位给天子,孝平帝就能坐稳江山吗?

  汉末以来,政治腐败,经济凋敝,反倒是豪qiáng巨富之家如鱼得水。

  这样的局面,孝平帝能应付得了吗?”

  王嬿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女便自问自答道:“他应付不来的,他虽是孝武帝的子孙,却没有孝武帝的魄力,更没有孝武帝的手段。

  他只是个傀儡皇帝!”

  王嬿大怒,“放肆!”

  她不知道外间宫人为何还没进来,但她已经不需要她们了,她回身去榻上的枕下拿马鞭。

  先帝在时,酷爱骑马。

  他送她的马鞭,她珍而重之地一直贴身保管着。

  如今,竟有人敢当着她的面侮rǔ先帝,她自然要用先帝的马鞭来教训她。

  王嬿很快就将马鞭抓到了手中挥舞出去。

  只是,那马鞭并没有呼啸作响,而是有气无力软绵绵地落下。

  少女见状,更是连躲都没有躲,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您只怕许久都没好好吃过一次饭了?

  怎么会有力气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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