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进来后chuī灭了连枝铜灯,又轻轻束起流云蜀锦窗幔挂在银钩上,huáng灿灿的日光混着明丽的霞光便一倾而入,满室通明。
郭圣通跪坐在huáng玉梳妆台前由常夏梳妆,见天气甚好心下也愉悦起来,嘴角始终抿着一丝淡淡的笑。
羽年正在和田玉双龙首饰盒中挑选首饰,见常夏梳的是燕尾髻,便挑了四枝桃花簪。
她回身见女公子心qíng颇好jīng神也不错的样子,心下也甚是高兴,笑着问道:“女公子,cha两对桃花簪如何?正应节气,清丽的很。”
郭圣通点头,望着栩栩如生的桃花簪,忽地记起这桃花簪好像便是家中商队从常安城中带回来的,便问道:“这簪子是不是去岁家中商队从长安城中的风华记中买的?”
羽年点头笑道:“正是呢,女公子的记xing可真好。”
郭圣通便顺势问道:“家中商队什么时候再出门?我想叫他们给我带些首饰来。”
羽年有些奇怪,从前女公子对首饰并不怎么喜爱,倒是更喜欢那些jīng致的小玩意儿。
每次商队出门,翁主都叮嘱寻那jīng巧华美的摆设来给女公子,怎么现在却问起首饰来?
难道是年纪渐长,知道爱美了?
她心中疑惑转瞬即逝,“天气再暖和点,就该出门了。
到时候您把管事的叫来,亲自吩咐了要什么式样什么材质的,他们回来时便给您带来了。”
郭圣通心中存着一句自羽年一进来就想说的话,当下状似无意地道:“不用,我记得你长兄不就是府中的小管事吗?
到时候让他去,亲自为我采办。”
说着见发髻已经梳成,便侧脸望向羽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随商队出远门虽然辛苦了点,但获利颇丰不说,还能在女公子跟前露脸,羽年如何不肯?
只是想着长兄多是在真定藁城的商铺中,没怎么出过远门,心下有些不放心。
“就怕婢子长兄没出过远门,没什么见识,再把事给办砸了。”
听话知音,郭圣通知道这还是愿意的。
她摆手道:“又不是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去,办不砸的,你放心吧。”
羽年也就不再推辞,主动道:“那婢子下午就把长兄叫进来让您见见。”
郭圣通点头,由着常夏把四枝桃花簪cha进发髻里,起身吩咐道:“叫厨下别准备早膳了,我去锦棠院用。”
羽年点头道诺,出去叫小侍女去传了话,便同着常夏一起服侍着郭圣通往锦棠院去。
早chūn的晨风还是很有几分寒意,迎面chuī来叫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浩dàng湛蓝的苍穹上白云点点,灿烂的日光从枝头间漫洒下一地斑驳光影。
庭中花架明huáng色的迎chūn花开得像一片海洋般,恣意热烈。
风一来,花动叶颤,美不胜收。
庭中四角栽着的几棵梨树不知何时也初绽花蕊,纯白点点,煞是喜人。
郭圣通心qíng愈发愉悦明快,脚步轻盈地一路往锦棠院去了。
☆、第十章 史记
锦棠院中,母亲正要用膳,听说郭圣通来了不免有几分惊喜,忙叫绿萱去厨下做几样女儿喜欢的吃食来。
郭圣通哭笑不得,在食案前跪坐下来劝道:“阿母,不过朝食嘛,随便吃一口就好了。”
母亲温柔一笑,坚持道:“好不容易和阿母吃一顿饭,还不吃好了?”
郭圣通一怔,旋即有些心酸起来。
是啊,是好久没和母亲一起用过膳了。
她从前还小时,黏母亲黏得经常都哭闹着不肯回漆里舍去睡。
但年岁越长后,就不屑再作此小儿状。
平时也有些烦母亲对她絮絮叨叨,便渐渐不怎么过锦棠院来用膳了。
细细算来,似乎已经有一年多了。
弟弟郭况有样学样,也嚷着说他大了还是男子汉,闹腾了半年多终于在去岁冬里搬到了穹霄院去住。
母亲和他们姐弟俩半真半假地抱怨说就只剩她一个人在锦棠院住时,郭圣通还不以为然地反驳说锦棠院上下这么多伺候的人,哪就一个人了?
母亲当时讪讪一笑,不再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郭圣通只觉得后悔莫已。
侍女侍奉的再殷勤周到,又哪及得上儿女绕膝的快乐?
尤其是母亲这世打定了主意守寡,等她和弟弟大了各自嫁娶成家后,可不真就是一个人了。
一想到母亲将来会孤单单地在这奢华富丽却冷清清的锦棠院中住到终老,郭圣通就心酸不已,泪意有些控制不住地汹涌起来。
她垂下眼帘,在宽大的袍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方才把泪咽回去。
她仰起脸,一脸灿烂地笑道:“我午膳还在阿母这用,我想吃清蒸鲈鱼,还有虾仁蘸芥末、chūn笋冬菇汤……”
母亲大为惊喜,连声道好,“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郭圣通见着母亲脸上焕发的光彩,心中越发难受。
为了怕母亲看出自己的异常,郭圣通当下佯作不耐烦地掩饰道:“您看着来吧,您还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见母亲笑着点头,又催母亲道:“我特意到您这来用早膳的,早饿了,我们先用膳吧。”
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呢,快吃吧,桐儿饿坏了吧?”
因着郭圣通来,这顿早膳格外丰盛,但她却有些食不知味,不过怕母亲多想方才硬bī着自己用了一碗半菰米粥。
早膳后,弟弟郭况也过来了。
他玩心大,读书从来不专心,又惯能顶嘴胡说,不知道气走了多少讲席。
到后来,都没人肯应召进府来。
母亲没了办法,便把郭况的书房挪到锦棠院来,亲自教他读书。
他一进门见郭圣通也在,有些意外:“姊姊,你怎么过来了?”
不等郭圣通回他,就欢喜地跑过来缠磨母亲:“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能不能不念书?我想和姊姊出去放木鸢。”
母亲瞪他一眼,断然拒绝。
“不行,今天再背不下《公孙丑》,阿母就罚你跪。”
郭况看向郭圣通,满眼哀求。
郭圣通不为所动,“况儿,《公孙丑》我记得你都学了月余了,怎么还能不背下?”
四面楚歌之下,郭况只得带着几分委屈,愤愤然地随母亲去书房。
午膳的时候,见着好像霜打过一样的弟弟,郭圣通到底有几分不忍心。
便哄他说只要今天晚膳前能背下来,明天上午就带他放木鸢。
郭况的双眼立时有些发亮,自从由母亲教导着念书,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能痛快地玩耍了。
“姊姊,你说话能算话吗?”
这个鬼机灵,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小,还怕她做不了主。
郭圣通忍俊不禁,“阿母会答应的,只要你能背下。”
说着便望向母亲,“是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