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舅母被噎住,这事怎么说来都是她站不住道理。
若是郭圣通只是她的外甥女,她未出嫁前,她的夫家便先有了庶出子女。
别说郭圣通母女,便是李昭宁也不能善罢甘休。
还为过门,便不把他们家的孩子看在眼里,将来成婚了哪还能有好日子过?
只是,如今境况实在是不一样。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体谅到她的苦心呢?
李昭宁原以为郭圣通这孩子不像小时候那般骄纵了,没成想她骨子里还是这般不懂事。
这样的骄纵xing子,若只是舅母看外甥女还觉得娇俏可爱。
可若是变成了婆媳,那便有些不太好了。
李昭宁心下涌上些不快,对这婚事也没以前那般热络了。
她想,实在劝不住,要退婚便退婚吧。
难不成,得儿还寻不着妻子了?
李昭宁深吸了口气,目光中柔和退去,“桐儿!
难不成你就着那孩子死!
你就这般见死不救,将来心底怎么都会过意不去的。
大舅母求你了,给那孩子一条活路吧。”
郭圣通先是愕然,而后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她虽是笑着,眸中的凉意却是浓得化不开,就似是漫天雪光渗了进去。
“见死不救?
大舅母这意思是这孩子如果死了,就是我害死的,是吗?”
不等李昭宁答话,郭圣通就无奈地继续说道:“怎么就变成我不给那孩子活路了?
大舅母,您这话我是真听不明白了。
是我让表哥幸了问雪的?
还是我让问雪把那孩子生下的?
还是我如今在提着剑要去杀问雪母子?
这事的前因后果,都与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怎么就全落在我头上了?
您心疼可怜那孩子,想留下他,我理解您的心qíng。
可您得弄明白了,那剑如今是握在大舅手中。
是大舅要正刘氏门风,是大舅不许嫡庶不分!
只要您能让大舅放下剑来后,我和我母亲再要bī死那孩子,您再说我不给他活路不迟。”
虽然事qíng到了如今这般模样,但很奇怪的是,郭圣通并不是很怨恨大舅母。
她们都是凡人,有七qíng六yù的凡人。
大舅母不过是站在她自己的利益上去做事,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郭圣通并不比旁人伟大无私,她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大舅母。
至于心寒吗?
兴许是有一些的吧。
只是也没必要,亲疏有别的道理她懂。
刘得自然比她重要的许多,那个孩子作为大舅母的亲孙子也比她重要的多。
她只是愈发觉得婚姻乏味。
大舅母是她嫡亲的舅母,这么多年下来对她的好她心中是有数的。
可她心中不难想象,她若是真和刘得成婚后,她膝下若无所出,大舅母必定会劝她让刘得纳妾。
让她和别的女子分享夫君吗?
只要想一想,郭圣通便觉得受不了。
她知道这是善妒。
可这是人的本xing不是吗?
若是大舅母不善妒,她就该为大舅纳妾,哪怕大舅反对也要给他纳!
她不过是因为大舅心疼她不肯纳妾,才有话分说。
许多事落在自己身上受不住,但落在旁人身上却必须受得住,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她唯一能庆幸的是,便是她不喜欢表哥。
不然猛地知道心上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有了孩子,她只怕真受不住。
可为什么那时母亲对她说起要把她嫁给表哥时,她会想这次就听母亲的吧?
为什么?
难不成她本来是要拒绝嫁给表哥的?
难不成她真有前世?
在那个前世里,她没有嫁给表哥,而是嫁给了旁人。
这之后她过的并不好,所以她后悔?
可怎么会有前世?
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过许多回了,她绝不信有什么前世。
还是说这是先知对她命运的提醒?
可为什么要让她嫁给表哥?
表哥显然不是她的良人。
郭圣通站在原地,猛地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大舅母听了她的话似乎又是落泪又是恼怒,可她已经顾不上去理大舅母了。
有什么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脑海中。
是刘得的声音。
“桐儿,你若是当初嫁了我多好,我必定不会叫你像现在这般难过。”
而后,是她自己的声音。
“有什么要紧?
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qíng。
他待我如何,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能做的,只是喜欢他。”
……
这声音似是从九天之上传来,缥缈又模糊,可郭圣通还是听得很真切。
她决计不会听错,那确实是她和刘得的声音。
将来会发生什么?
她的以后究竟有怎样的苦痛在等待着她?
郭圣通的眼前,倏然浮现出刘秀的脸来。
那窒息的感觉更明显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悲伤席卷了她。
她整个人都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滑过她的脸庞。
她先时还咬牙支撑着,到最后实在承受不住抱着肩蹲下痛哭起来。
……
“桐儿!桐儿!”
泪眼迷蒙中,郭圣通似乎听到母亲焦急的呼唤。
她努力抑制住心绪,睁开眼看去。
果然是母亲来了。
母亲哽咽着抱住她,泪也扑簌往下落。
她轻轻拍打着郭圣通的肩安慰她:“好了,阿母来了,阿母来了。”
母亲的怀抱叫郭圣通从qíng绪失控中渐渐镇定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来,却发现大舅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是母亲劝走了她吗?
郭圣通本不关心,可母亲的脸色很不好,只怕本就为大舅母故意以她为切入口而生气,再见了她这般痛哭就更恼火了。
她想了想,还是张嘴说道:“阿母,我哭不是因为大舅母……我自己……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母亲眸中恼色虽未退去,却还是点头道:“我知道,阿母知道。”
她已经听侍女们说了,桐儿和大嫂说着说着就突然蹲下身去痛哭,不像是大嫂把她说哭的。
那桐儿是怎么了?
是心里受不住,才会如此qíng绪失控吗?
母亲的心里蒙上了一层yīn影。
她极力压制住汹涌的泪意,喉间哽咽了一下,方才道:“走吧,我们进屋里去。在外面这么久,都快把我们桐儿冻僵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世
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
一阵风来,寒意bī人。
郭圣通由着母亲搀扶起身后,却并没觉得冷。
她的心神全被方才那场痛哭牵扯住了,铺天盖地的难过几乎将她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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