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心道,倒还是从前作风。
她也不和刘氏寒暄,开门见山地问她:“来gān什么?”
陈氏似是极难开口,咬唇半天后方才道:“我……我想问……问问贾复……”
郭圣通见她在这时间来,也不是没想过她会和林氏是一样的来意。
只是听她承认后,还是会有些意外。
这是想通了?
郭圣通欣慰之下忍不住逗她:“问的是你自己夫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氏霍然扬起脸来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没有……”
郭圣通点头,“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说完这话后,她也不待刘氏再说话便又道:“贾复没事,你放心吧。”
她叫常夏取来军报递给她看,“我刚打发人送去,你再略等等应该就看到了。”
刘氏看完后不觉松了口气,道了声谢后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她忽地转过身来,似是临时起意般邀请郭圣通道:“我听人说你爱看书,正好我那有些孤本来,你得空了去挑挑吧。”
她那语气有些生硬,像是要把什么破烂qiáng塞给郭圣通一样。
但郭圣通明白,为了这些孤本,刘氏定是费心了的。
只是她自小便从生身父母那受到了最深的恶意,一直活得像个浑身是刺的刺团一样。
猛地要向人示好,自然是这般别别扭扭。
郭圣通莞尔,受了这份好意,“我后天去。”
刘氏的嘴角微弯,却还装得毫不在意:“随你。我走了。”
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氏走后,郭圣通便读书至huáng昏,刚要起身去锦棠院中用膳,常夏进来回说谢府遣人来求见她。
自上回不欢而散后,郭圣通足足等了半月始终不见谢府人上门,便也绝了拉拢的心思。
她想出手相助,人家都尚且不肯领这个好意。
那她若是为刘秀说好话,那等着她的绝对是鄙夷的冷脸。
她何苦去自讨其rǔ?
等刘秀回来了,让他自个儿去想办法吧。
左右成与不成,他都是要和刘玄决裂的。
她抱着这样的心思,便把谢府抛在了脑后。
没成想,他们如今竟上门来了?
是为了范氏的病吧?
想必是走投无路才想起她来。
可是啊——
她说的清清楚楚,半月之内她尚且有办法。
如今已有月余,范氏又不是刘秀,她不会有勇气背水一战。
所以郭圣通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那不时冒出的,还不确定会不会奏效的先知上。
她冷下脸来,“不见,叫他们回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要挟
花繁四月,chūn夜和暖。
漆里舍的迎客厅中,菱形雕花方枰上坐了个碧玉年华名唤流云来自谢府的侍女。
她眉目清秀,举止端庄,身着豆绿色的曲裾深衣,梳双平髻,戴一对簪花珠钗。
听着推门而入的声音,她忙搁下手中已经握凉却还没有喝的茶水站起身来,望向郭圣通身边那个叫羽年的侍女。
她没有说话,神色淡然。
她牢记着出门前夫人的叮嘱,“你是去请,不是去求,万不能堕了我们谢氏的尊严,失了底气叫人要挟了去。”
她知道武信侯夫人想用治好少夫人来换得主人对武信侯的支持,可夫人怎么会叫她如愿?
那武信侯有本事说服主人也就罢了,但万不能因为主人受制于人而不得不屈服。
倘若那般,依着夫人的xing子,还不如杀了她呢。
只是,没想到少夫人的病自武信侯夫人来看后日渐严重。
不到十天的功夫,少夫人的腹痛便陡然加剧,手脚疼的已经伸展不开。
夫人喃喃道:“半月之期,还真叫她说中了。”
夫人当即打发人四处去求医,吩咐但凡是治好过症瘕的都请来。
可这是重症,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治?
因此费尽了功夫,也只请来七位名医。
这七位名医中,有四位只看了少夫人一眼便提着医箱起身告辞,剩下的三位仔细把过脉后有两位也是连连摇头。
如此这般,就只剩下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姓刘的老医者了。
满屋人都禁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迎着瞩目缓缓起身,示意夫人去外间说。
到得外间后,他第一句话便是“可治,只是需冒极大风险”。
夫人神色镇定,“到了这光景,还有什么风险不能冒?”
说完这话,便举手至额yù行大礼。
老医者慌忙示意流云阻止,“待老朽治好少夫人后,再受夫人这礼不迟。”
他告诉夫人,“少夫人体内凝结不散的血块已约莫有小儿拳头大小,为今之计,唯有剖腹取之。”
剖腹?
在肚子上用刀划开个大口?
那肠子混着血流出来,人还能活吗?
流云的脸立时吓白了,她望向夫人。
夫人也蹙起眉来,“先生还是疡医?”
所谓疡医,起于周朝,以治疗外伤而闻名。
她还未出嫁时,小叔不幸患了脱疽,双脚赤黑,剧痛无比。
不仅没法正常走路,而且时日长了还会丢了xing命。
王父请了最好的疡医来治小叔,疡医到后以刀斩之。
小叔高烧了半个月后,终于捡回了条xing命。
刘老医者提出的办法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正如刘老医者来说风险委实太大。
夫人低吟了半天,蓦然抬头问道:“母子皆安的话,先生有多大把握?”
老医者摇头,平静地道:“最多一成。”
他捋了下胡子,“老朽少时曾观先师开肚取血块,但未曾亲自动手过。
何况,少夫人还是孕妇,难度便更上了几层。”
他望向夫人,双眸中写满了慈悲怜悯,叫人忍不住就起了敬畏之心。
“老朽今年七十有五了,半截身子都埋huáng土了。
似这种没有把握的病症,看一眼就走对老朽来说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总不能老了老了,落个晚节不保。
但也不知怎地,人老了血倒更热了。
老朽方才蓦然回顾从医这四十三年,愕然发现老朽竟未有一次为病家而搏过命。
医家救死扶伤,只要病家有一线生机便不该放弃。
是以老朽思来想去,总觉得是一处遗憾。
至于,成不成全老朽的遗憾,还看夫人——”
流云气的咬牙,原来走的那六个都是为了爱惜自身羽毛。
夫人却无动于衷,人生而利己,她没立场指责他们。
她默然垂首,思量着老医者说的话。
她知道老医者会拼尽全力去治范氏,但她真要把两条xing命jiāo给天意吗?
这个决心很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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