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一个黑衣的高大男人走进客栈。沾在衣服与头发上的晨露,在背后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七彩光芒。停在他肩上的白鸽,眨着褐色的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转。在看到某一处时,欢快的鸣叫一声,展开双翅,朝那边飞去。
伸出手来,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边摸着白鸽的脑袋,一边笑嘻嘻的凑到男人面前:“少爷等了你很久了~南护法,跟我来吧!”
说罢,也不管背后人反应,径直朝前走去,上楼拐弯推门。
南啸桓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刀刻的脸庞窥不出任何情绪。
“你来了,阿铮。”温润的男声在他刚刚踏进门内的那一瞬轻柔的响起,一身素衫的任宗锦迎了出来。
南啸桓脚下一顿,下意识的抬头朝来人看去,于是视线jiāo错,四目相对。
一时间屋内静到了极点,就连跟在后方的任秋和另一侧的任赫也不觉屏了呼吸。
南啸桓不言不语的盯着那双温和沉静的双眼,许久,移开目光,脸上依旧是泰山崩于面前亦不改色的冰冷表情,然而,若是巫烨在此,定能发现那冰冷之中多出的几丝僵硬。
“陪我一起用早饭吧。”任宗锦微微一笑,仿佛不曾被眼前人无礼的盯视,他亲切的走上前,将南啸桓引到桌前,拉开椅子。然后给任秋任赫使了眼色,两人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南啸桓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目不斜视地开始吃饭,好似他疾驰一夜,匆匆赶到这里,所有的目的便只是这一顿早餐。
任宗锦却只吃喝了几口粥,便安静的坐在一边,注视着身边低头用餐的男人。
终于,南啸桓喝完白粥,放下筷子,任宗锦眼神一沉,低低开口:“跟我回去吧,阿铮,回御剑山庄。”
南啸桓闻言抬眼,凝注了他良久,微启薄唇:“有你,已足够。”
任宗锦怔了一下,稍后微微低头苦笑,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泥金折扇叠起的扇骨,柔声低道:“阿铮,父亲四年前已经仙逝,而母亲也早已不在……这世上,只剩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南啸桓长睫低垂,默然不语。
“当年,你拜余白为师,离家学艺……三年来,父亲虽然不说,我却知道,他是十分想念你的。他每日都会去你房间,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任公子有话还请直说。”
南啸桓忽然开口截断,微冷的语气显出几分不悦。
“阿铮,这么多年未见,只是叙个旧……你也不愿?”任宗锦苦笑轻道。
“若我没记错,两日前,在下给了仁公子一件信物。任公子想要在下做什么,只需用那样东西,在下绝不会拒绝。”
仿佛陈述什么与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南啸桓毫无感情的说着,一双长眸,冷硬如石。
任宗锦眼神一黯,轻声低叹:“我只有一个请求,阿铮,随我回家。”
“家?"听得这个字,南啸桓脑中忽然浮起一张俊美jīng致的面孔,想起那人的笑容,一股暖流慢慢淹没心房。
将男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任宗锦直直看了过去,嘴角带笑,目光坚定:“是,回家。回到你出生……长大的那个家。”
……
“仅仅只是回家?”良久,黑衣男人回视,冷道。
任宗锦身子一震,骤然怔住,几瞬后,低低笑出声来。一声一声的低笑,仿佛撕开了他身上一层无形的伪装,他不再充满无奈,也不再是那个病弱温文的任宗锦。一股无形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他彷如换了个人一般,就连同样的嗓音,说出的话,也变得悠长而又胜券在握。
“——当然不是。”
男人哗啦一声展开折扇,嘴角上翘,气定神闲,理所当然。
“除了回家,还有总共一百五十三人的前途命运以及御剑山庄的百年基业、兴衰存亡托付。”
语声沉缓,掷地有声。
南啸桓内心大惊,冷漠如冰的双瞳中终于出现几条裂缝。
隔了这么久,才来寻找失踪的亲人。从第一次从卿颜那里得知仁宗锦委托主上的事情时,他就没有相信过仅仅是找到仁宗铮那么简单。十三年的时间,凭着任家的势力,若真想找一个人,怎会一丝线索也无?更何况他当年根本就没刻意去抹去那些痕迹。
而看着楼里的人四处调查,有那么几次,他差点就对巫烨完全坦白了。可是那藏于暗中的未知让他恐惧……而他本身,实在不愿,回顾那些他已下决心抛弃掩埋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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