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这话说的有些没良心,但这真的是为你好。”余则迅速收拾起残败的心qíng, 冷静地开始分析。他掐灭了烟头,又抽出一根点上,办公室里已经成了由尼古丁构成的迷雾仙境:“你哥虽然这次是冲你来的,但无论你是什么结果, 光是造假这件事就必然会让厂子受到重创, 这是我的过失,怪不到任何人身上。但不是我自负, 在经商这一点上,你,不如我。现在我手里有和沈庭峰合作的证据, 如果一力承担的话, 你不会有多大事qíng, 但至于你爷爷能信你多少,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至于厂子,你留着也没用, 只能被它拖下水。我会尽力保住它,也许过了这道坎,咱们还能借着这个壳子东山再起。错是我犯下的,庭舟, 我不能连累你。”
余则说的有理有据,沈庭舟夹着忽明忽灭的香烟沉默不语。
“庭舟,听兄弟一句,厂子的钱你都拿去,我这儿还有点儿你也都拿着,找个地方再重头gān。”余则诚心劝道。
他的话很有感染力,仿佛一切都是站在沈庭舟的角度为他考虑。
沈庭舟对着烟嘴唑了一口,然后将还剩半支的烟捻灭在办公桌上,语气中听不出qíng绪:“老余,厂子的事我向来都不管,但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
只这一句话,余则再度变了脸色。
“你都说你愿意一力承担,那为什么还要拽着厂子不放手?仿冒产品是你的个人行为,跟厂子没有任何关系,你利用我,用我的作品偷梁换柱,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要是起诉你的话,胜诉率是多少?”
余则脸色沉了沉,胖胖的脸上涌出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嘴角扯出个僵硬笑容,说:“何必呢老沈,我们十年的jiāoqíng,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再说,厂子里什么业务你都不熟,你要去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扔下这一摊子跑出去拉客户,陪吃陪喝吗?”
“庭舟,所以说,拆伙,行不通。厂子没了你怎么跟你爷爷jiāo代,就算你拿着分出去的钱重新gān,那钱都不够进设备的。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背着你gān这些,可谁信呢?沈老爷子会信吗?”余则如同蛊惑一般低声说着,不急不躁,如下魔咒一样劝着呆愣的沈庭舟。
“听我的,我们一起好好gān,你既然都说了你哥他压根不缺钱,那我就完全没必要 被他牵制了。放心,我手里握着你哥的证据,他不敢太放肆。”
余则言下之意很明确,只要沈庭舟继续给他gān活,那厂子只会越来越好,沈庭峰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否则的话,一旦沈庭舟被针对,他完全可以握着证据隔岸观火。
沈庭舟表qíng动了动,嘴角扯出一点嘲弄的弧度,他撩了撩眼皮,往日温和平静的一个人,此刻就连眼角余光都带着锋利。
“我要是非要拆伙呢?”
余则抖抖烟灰:“庭舟,做人不能死脑筋,要学会变通。我承认,沈庭峰这件事qíng上是我欠考虑,我也正式跟你道歉,你放心,只要有兄弟我在,他绝对动不了你。你的qíng况我比谁都清楚,你手头上的资源,根本不足以让你再撑起一个厂子。”
从始至终,余则先软后硬,但话里话外都不肯把厂子让给沈庭舟。
在他看来,沈庭舟现如今已然是穷途末路,他要是想彻底不再受沈家摆布,就必然会继续跟他合作下去,一旦拆伙,对于沈庭舟百害而无一利。
沈庭舟轻轻摇摇头,表qíng很是微妙,不喜不怒,却又复杂莫测。他又摸了余则的一根烟出来,“啪嗒”一声打着火机,这一声,莫名敲在余则心尖上,灵魂跟着一颤。
沈庭舟深深吸了口烟,从锐利硬朗的唇线中缓缓吐出,右手掐着烟,拇指随意地拨弄烟嘴。
“老余,十年了,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只知道我虽然脾气有时候犟些,但心软好说话,对所有事qíng都抱着宽容心态,你一步一步的侵占我的利益,但只要不威胁到我的根本,我就绝对不会翻脸,对吗?”
余则叼着烟,耷拉着眼皮不说话。
沈庭舟手中没有拿任何资料,但他目光犀利,口齿清晰地开始报账:“你跟沈庭峰合作之前,三年期间,借用合同漏dòng,一共让我给你雕了六十二件作品,刨去原料费用,就光算我的制作费,你从中抽成差价二百六十万。而你跟沈庭峰一共在我这里套走十二件作品,打着我爷爷的旗号,一共抽了八百五十二万。现在你手里还压着我三十套成品,就在你新苑小区的家里,你借着沈庭峰的关系已经在上面打了我爷爷的烙印名章,但你似乎不打算让沈庭峰知道。”
“你……”随着沈庭舟的诉说,余则脸上的慌乱越来越明显。
屋子里一团死静,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满是烟雾的房间照成了灰蓝色,仿佛一层荼毒的薄膜,遮盖在每个人周身,隔着眼膜和皮肤,看不真互相的面目表qíng,更看不透人心。
沈庭舟夹着烟,却没有抽,任由有害气体在屋子里四散奔逃,他说:“你真觉得我是来跟你讲感qíng的吗?我们讲了十年感qíng,我给你留了四年的脸面,我就当这四年里白做了六十二件东西送给你,这又有什么呢?但是你,老余,你跟我谈兄弟,讲感qíng,这四年你把我当兄弟了么?”
余则:“庭舟,我……我们……”
沈庭舟:“我想着等我爷爷八十大寿那天,我正式脱离出沈家,到时候这个厂子你是要也好,卖也好都随你。……老余,你太心急了。”
他说完,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余则,照片上是沈庭舟的工作台,此刻上面没有任何雕刻工具和木料,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堆文件:“四年来那六十二件产品的合同原件,再加上今年那十二件产品的合同以及代为拍卖的拍卖行清单,包括编码,证书,还有你跟沈庭峰的通话记录,账款jiāo易记录,还有……”他从里怀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这个。”
当所有证据都摊在余则面前时,余则那张胖脸面如死灰,他跌靠进厚重的老板椅内,嘴唇因肾上腺素飙升而微微发紫,能看出,他真慌了,目光杂乱的四处疯转,似乎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qíng绪激动到微微发抖,手在裤子上胡乱搓着,又在头上抓了抓,仿佛那手是多余的一般,无处安放,没一会儿,在他脸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庭舟,你听我说,不能,你不能这样。我保证,我发誓,从今后我安安分分跟你一起经营公司,这个副总我不当了,我给你当下手,以后公司所有事qíng都听你的好不好,庭舟,公司是我的命根子,我全副身家都在里头了,我不能丢啊!”
“庭舟,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管着我?你要是早拦着我,我不可能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胆,最开始做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愧疚多害怕吗?你怎么不拦着我,不拦着我!”
沈庭舟看着余则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还委屈的一抽一抽,他觉得有点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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