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孙马一行人告辞的时候,脚步匆匆,神qíng凝重,面色不虞,反正是没什么好脸色便是了,林葳蕤想,哦,看来是谈崩了。
僮掌柜正给东家报账,这个月酒楼的生意非常不错,主要是推出了佛跳墙这道新菜,价格不便宜,但耐不住滋味绝顶,一大帮食客跟不要钱似的,做多少都供应不上。因为费时费力,所以有凤来居又重启老招,搞限量供应了。这一道菜硬生生将酒楼的预约期给推到了至少三天前。想要上有凤来居吃佛跳墙,至少三天前你得准备一下跟酒楼预约,还不定有份。这没吃着的人,每日闻着了那香味也犯馋啊,吃不到佛跳墙多吃点别的也好啊,是以这个月的账面非常好看。
“大少爷,眼见着我们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酒楼里的席位一到饭点就没有空的,很多客人都抱怨没有位子,您看,是不是该考虑下开分店的事qíng了?”
林葳蕤没想到僮掌柜的志向还挺大的,连分店都想开了,不过,“开了给谁吃?襄城有多少达官贵族?你以为有多少人吃得起佛跳墙?别跟着人瞎起哄,要开也不是跟这开。”
旁边的詹叔白也跟上来,“大少,烟糙的生意就那样,不好不坏。咱这个月最大的订单是跟叶四爷签的那笔,他们统共定了五千台收割机和一千台脱谷机器,好家伙,几十台机子同时开工,昨日已经把第一批出厂的先拉上火车给送到奉天去了,前期款子早就收了,没想到他们立马把余款也结清了,出手大方啊!还有田庄那边有人听到了消息,也往我们那打听,有个别大户也定了三两台算作尝试,瞧着这劲头,咱机子又这么好,是不是应该在报纸上刊登一下广告,吸引更多的顾客?”
林葳蕤点头,“这主意不错,不过等到厂子的产量上来再说,还有,最近着手把烟糙的机子给停了吧,不做了。”詹叔白这会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心疼了,满心满眼都是农具,自然满口赞同。
僮掌柜眼见着生意没得做,白花花的银子整天在跟前晃却不能拿,临走前还在念叨。给下楼的叶鸿鹄听了去,拦住人问了几句才放他走。回头便找了吴冕来,让他找一找奉天有没有什么好地皮子,要人流多,地方大,环境又清雅的。
吴冕一听就知道大帅想gān嘛,不就是想把夫人拐回奉天嘛!正好奉天府又来了十几封电报,大帅再不回去坐镇,底下人估计要反了。他赶紧殷切地给人出主意:“大帅,让夫人去奉天开酒楼的诱惑力估计还不够啊!你瞧瞧,奉天是好,可再好能比得上上海、天津和北平?这哪个不比我们那近,文化底蕴什么的也更适合开饭店。所以我觉着应该让夫人知道,我们那有比夫人待在襄城这更好的发展空间啊!”
叶鸿鹄手背向下,扣了扣桌子,“说说看。”
“咱奉天别的没,地多机器多。夫人国外学的是农学和科学,手上又有一个小厂子和小田庄,之前咱不是要跟人合作买稻种培育,现在可以直接聘请他为奉天农事试验田的顾问,再提出要同夫人合作开设农具机械厂的想法,最后在奉天开设有凤来居的分店,三管齐下,在奉天又有大帅您罩着,大丈夫志在四方,夫人肯定动心!”
叶鸿鹄点了点头,为他这一口一口叫的夫人,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想法很美好,但是蕤蕤要有这么好拐,我早八百年就把人抢回去奉天了。我跟他非亲非故的,却这么帮他,他心灵通透,聪明得很,不谨慎戒备才怪。”
吴冕龇牙咧嘴,揉揉酸痛的肩,“您的身体离不开先生,可是您又不能一直待在这。”这会眼见大帅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好,可谁能保证离了林先生,不会再犯?
叶鸿鹄只说会解决,让他不用担心。吴冕走之前又被人叫回来,叶鸿鹄期待地问:“我让你派人去把我书房那一柜子书带过来一些,拿到了吗?”
说到这,吴冕就无言以对,怕是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都没想到,那重重守卫下的书房暗格,竟然放着的都是一些菜谱?!枉他还托江坤调派了最jīng锐的部下,以一级机密行事,过程和结果一言难尽。不过菜谱今早是送到了。
林葳蕤捧着手头上的据说失传的古方菜谱,望向送礼的人。
叶老四解释道:“谢礼。”
林葳蕤摇头:“四哥已经付过钱了,酒楼不过拿钱办事,林某受之有愧。”虽然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是他也没有要还的意思,“不过既是菜谱,我便收下了,改日给四哥酿一坛好酒回赠吧。”今天在饭桌上,他便看出来了,这叶大帅好酒,且酒量惊人。叶鸿鹄笑道好。
第37章 壬子年大暑·宋元驹
于左棠清早起来, 先是拆了伴随着报纸来的上海的信件, 边看边点头,显然对信中所言颇为赞同。信中伍舜虞道,他回到上海之后逢人便说起他在襄城吃的那几顿有凤来居的菜和念念不忘的神仙酒,可惜语言功夫太到家了,直把人chuī成了仙厨神酿。他的吃友中,没一个人信他的, 令他气结。后来《新生活》出了专访有凤来居那一期之后,上了图又有了证据, 那些人又纷纷来问真假。
但凡吃货总是带着百折不挠的秉xing和坚韧不拔的毅力, 他们可以为了一顿头汤早起半夜五更去排队等吃,也可以为了传说中的珍馐一掷千金,不惜钱财。伍舜虞、邴乐白和一众吃友“臭味相投”, 都是有名的吃家。伍舜虞被人问得多了,索xing琢磨着是否可以拉着这帮人一起火车南下,在有凤来居办一场吃会,然后登在杂志上。所以来信托于左棠去问问林先生的意见如何。于左棠自然是不辞辛苦,预备着今日便趁机要去问的。
把信叠好, 他又看起了今日的《民报》,民报上载,北平三贝子花园宋元驹的住所近来名流荟萃,车马云集, 出入皆政客大佬, 统一共和党、全国联合进行会、国民公党、国民共进会与同盟会等人士常于此召开聚会, 宋元驹和统一共和党领袖顾绛炎相谈甚欢,拟筹建国会第一大党。底下是二位名流的黑白两寸照,一人带着黑框眼镜,着西服,瞧着有些稳重睿智。一人形容邋遢,放dàng不羁,着一身形似和服的怪异衣裳。
于夫人牵着刚醒的麟儿走入堂内,笑道:“夫君,你瞧瞧麟儿,他往日里哪有不是赖chuáng不起的,今日一听见我说有好吃的,立马就爬了起来,闹着帮他快快洗漱来吃早饭。”
于左棠放下报纸,捏着小胡子笑道:“麟儿肖我,不过今日是有何好吃的?”
于夫人道:“昨个结账,有凤来居的掌柜送了一小瓶三虾酱,是用虾子虾仁和虾脑晒出的油做成,厨房今早做了面,我便让人下了一些,再配上昨日从酒楼那打包的包子,可不就是一顿好味吗?”
等到面和包子端了上来,热香扑鼻,清早的瞌睡虫都跑了,于左棠顿时拍掌大笑,“这样的早餐确实人间难寻!”
于左棠美美吃完一顿早饭,和小儿享受了会天伦之乐,才戴上帽子去火车站接人。
车站里,坐了连夜的火车,有些风尘仆仆的宋元驹见着于左棠,调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右礼未减清瘦,面容还丰润了些,我就放心了。既如此,这次你可得随我北上去协助料理事务,不可偷居于此了!我从旁斡旋,如今《民立报》已获准重新开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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