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宇的童言童语,听到房中众人耳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难得见到感qíng如此之好的姐弟俩。
涂芳颜出神的望着他们,自己也曾经是有弟弟的人,可惜父亲获罪后,母亲将弟弟带回了娘家,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罢了,自己都改名叫涂芳颜,多想无益。
徐婉真放柔了声音,低声哄着徐文宇:“宇儿,阿姐答应过,永远不离开你。就算将来嫁了人,宇儿想阿姐了,来看我便是。我还等着宇儿读书做了大官,来给阿姐撑腰呢。”
“可是,”徐文宇仍然抽抽搭搭:“宇儿想像现在一样,每日下了学,都能见到阿姐。”
拿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徐婉真温和地道:“每个人长大之后,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我们今生能成为姐弟,相伴一起长大,这场缘分值得珍惜。今后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心中都会牵挂对方,永不分离。”
这种人生的道理,她也不知道小小的徐文宇是否能理解,但她不想欺骗于他。
徐文宇的睫毛上犹挂着泪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前些日子先生刚教了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阿姐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句诗出自三国时期曹植之手,全诗悲愤、伤痛的意境与眼下并不相符,这两句更是豪迈壮阔。不过徐文宇年方六岁,能在这个时候,想起类似意思的诗句已然不错。
徐婉真点点头,道:“宇儿想的不错。曹子建这首诗高峻雄深、淋漓悲壮,其中的寓意要多向先生请教才是。”
说起课业,徐文宇忘了伤心,点点头道:“嗯,先生只教了其中一章,让我们熟背便好。等满了十岁,再教授下一章。”
徐婉真点点头,松溪书院的先生果然很有水平,只是蒙童班的老师,便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要想解读曹植这首《赠白马王彪》,需要对三国这段历史有充分了解,这首诗背后的权术、yīn谋,完全不适合幼童。
姐弟俩又聊了一些课业,徐婉真问起他今日的功课,徐文宇才拍拍脑袋道:“先生布置的大字我还没写呢!阿姐,我先走啦!”
他这一走,屋中又安静下来。
涂芳颜安心绣着嫁衣,徐婉真陪她聊着一些近日的京中趣味,女儿的体香在室内弥漫,一室的柔美温馨。
……
涂家,后宅内书房中。
涂博文进了房,施礼问道:“父亲,您找我?”
涂弘义拈了拈胡须,道:“刘祺然求娶珍儿一事,你怎么看?”
两人没有嫡子,涂曼珍是他们的幼女,对她的婚事,两人慎重的紧。自刘祺然求娶以来,涂博文已跟李氏商量过多次。只是这桩婚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两人一时也没有对策。
眼下见父亲问起,涂博文微微沉吟,道:“儿子也说不上来,如今却有几点担心。”
涂弘义点点头:“你一一道来。”
“其一,我们涂家和刘家有旧怨,门第又相差悬殊,怕珍儿嫁过去了会吃亏;其二,刘祺然此人不学无术,纠结泼皮无赖混迹市井,乃京中一霸;其三,刘家门风不靖,平国公妻妾众多,后宅混乱复杂。”
门第、人品、后宅,从这三点来看,无论如何都不是门好亲事。按涂博文的想法,理当推拒才是。但珍儿对刘祺然的态度,又让他犹豫再三。
涂弘义道:“你考虑的甚是。那门第先不用去管他,这几日刘祺然被我拘在国子监,他倒也守足了规矩,且看看下月旬考成绩如何。他今年才及冠,那些陋习我看着是自小缺乏教养之故,眼下还来得及掰回来。”
涂博文面色赫然:“真儿的婚事,让父亲费心了!”
涂弘义摆摆手,道:“不光是为了真儿,也是为了整个涂家的未来。眼下有你祖父顶着,平国公府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一旦父亲百年之后,我一个区区五品博士,有平国公府时刻惦记着,涂家还能有什么发展?”
“父亲,我们还有松溪书院,有书院的人脉在,刘家能拿我们如何?”
闻言,涂弘义怒斥:“胡说!人走茶凉,柳大人顶多看顾一二,难道还会住在我们家?我说的话,有父亲的好使?刘家无论如何衰败,总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不gān别的,时常找些茬也够我们受了。”
涂博文沉默下来,是啊,失去了涂山长这把保护伞,涂家什么也不是。
父亲博览群书,由祖父亲自教导,才十八岁就成为举人。要不然受父亲被先帝贬黜一案的影响,仕途远远不止于在国子监,做一个区区五品小官。
而自己和二弟,都不是读书的料子,都娶妻生子了,还未通过会试。
到如今,虽然仍读着书,但一颗心却淡了下来。两人年纪和才学摆在那里,就算成为进士,也很难进入三甲,仕途有限。
父亲的忧虑,并非空xué来风。等到那时,还不是任由平国公府搓扁捏圆?
见他面色沉郁,涂弘义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祺然上门求亲,也许是打开两家过节的良机。因此,为父才将刘祺然放在国子监,就近看管起来。他若是个能改的,一年便能见成效。”
“但若是一年后,他仍然是个làngdàng子呢?”涂博文担忧的问道。
涂弘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家族和女儿,你应该知道取舍。”
☆、第321章 贺二公子抵京
从书房出来,涂博文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回到文翰居。
妻子李氏迎上来,问道:“父亲怎么说?”
本来这些事,应该林氏来cao心。但涂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林氏的xing子,怕她坏事,便有意无意的都避开了她。
见到妻子满怀希翼的眼神,涂博文将心中的不安按了下来。作为嫡长子,有沉甸甸的家族责任在身,凡事都要考虑涂家未来。若是一年后,刘祺然果然毫无悔改,也只得将珍儿嫁过去,化解恩怨,以图后世安稳。
但这番心思,虽然夫妻同体,他却不愿这么早告诉妻子,让她忧心。
便捡了好听的,笑道:“请娘子放心,父亲将刘祺然拘在国子监,每日督促他读书上进,一年为限。就算读不出什么,他在那里耳濡目染,这品xing至少会改了。”
李氏仍然是忧心忡忡:“都说三岁看老,他都快及冠了,这xing子哪里还改的过来。”
“有父亲盯着呢,父亲的眼光你还信不过吗?”涂博文温言安慰:“再说了,刘祺然虽然混账,但这次瞧着是心诚的。父亲将他晾了好几日,他也不改初衷。”
涂博文的xing子稳重,没有把握的话从不轻易说出口。听他这么说,李氏总算是安心一些。
……
初夏的阳光不算灼热,河水带来的丝丝凉意让人惬意,这个时节是洛阳城最为舒适的季节了。
在河风轻拂中的洛水码头,贺家的商船缓缓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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