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闺阁女子的清誉分外看重,在出阁前少女长年居于后院。但逢节庆戴上帷帽便可与家人一道参加欢庆,chūn日秋日好时光也可相约出游。在苏州城中,有女子当家做掌柜的,还有自立女户招赘的。
在婚事上,虽然也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会参考子女的意见,通常会在婚前安排男女双方见面。因此,徐婉真才能与徐老夫人坦言讨论自己的婚事。
徐老夫人叹一口气:“真儿想的不错,孙夫人是来退婚的。广仁寺的高僧说,从孙少爷的八字看,须得两年内成亲,否则前途堪忧,是等不了真儿除服了。”
眼中有怒火:“这摆明了是托辞,不过是怕牵连。”
徐老夫人对己的疼爱历历在目,徐婉真不禁靠向她道:“祖母不必生气,人之常qíng罢了。孙女也想好好为阿娘守孝,这样倒也便利。有祖母在,孙女就安心。”
看着孙女孺慕的眼神,徐老夫人心下怜惜,道:“只是苦了你。还好孙家顾惜名声,没往你的身上推。虽说婚事退了,倒是对你的名声妨碍不大。孝期结束再议亲便是。”
祖孙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徐老夫人眉头皱了一下,听脚步她就知道是三房那个泼辣媳妇牛氏到了。
徐家三房乃是庶出,徐老夫人一直颇为厌恶。庶子徐昌吉唯唯诺诺,xingqíng懦弱,徐老太爷在世时便为他讨了这么个媳妇,支撑三房。
不待屋外的小丫鬟通禀,牛氏一撩帘子进来,“哟,大小姐也在呢。”
徐婉真施礼:“三伯母。”
徐老夫人见她期期艾艾,想是有话要说,又碍于徐婉真在的缘故不方便讲,便道:“碧螺,你带真儿去我那歇歇。刚熬的燕窝粥应该好了,喝一碗养养身子。”
徐婉真施礼告退。
见两人退出,徐老夫人面色一冷,“你有什么话就说。”
牛氏见状心里腹诽,这死老婆子,对自己就从来没有好脸色过。面上堆笑:“母亲,相公和我商议了一事,来找您讨个主意。”
徐老夫人心道,你那相公还能商议什么事qíng,分明就是你的主意。
见徐老夫人不语,牛氏硬着头皮往下说:“母亲您看,锦绣记出了这事,好歹也要多想想。我们经营的绣坊本小利薄,经不起这风làng。再说,也要给徐家留个产业不是?”
这是要分家啊,徐老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道:“这话你还没资格说,叫老三来见我。”
牛氏忙道:“媳妇自是知晓,只是相公这几天出门谈生意去了。”
徐三爷对嫡母一向是老鼠见猫,被吃得死死的。这主意也是她和刘姨娘商议的,大房吃香的喝辣的,三房就只有个绣坊苦苦经营。大房吃官司了,待罪状下来自家还得被连累。凭什么呀?
趁早分了,自家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好不容易说动相公同意,可不敢让他来见嫡母。
说罢偷看徐老夫人的神色,老夫人不愧是官宦千金,心中虽怒,面上是一点表qíng不露。仅是气势,就压得牛氏喘不过气来。
只听得徐老夫人道:“那就等他回来。”竟是一点口风不松。
牛氏闻言不敢多说,只得回去再想办法。
三房闹分家,对此徐老夫人并不意外。
徐家豪富,但家风严谨。以往跟着大房蹭吃蹭喝都仍有怨言,如今大房出了事便迫不及待撇开关系,也在qíng理之中。
三房不足为虑,只是眼下大房出事,二房徐昌荣一家又远在任上,家里连个能用的媳妇子都没有。马上要料理徐大夫人的丧事,原本还想着让牛氏协力来办,如今看来指望不上了。
徐老夫人思及徐婉真刚才的表现,进退有据,被退婚也没有软弱哭泣,反倒过来安慰自己。再看看。如果可用,倒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徐老夫人回转正房,与徐婉真说了三房闹分家的事。徐婉真心下诧异,这事不管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过问吧?
只听徐老夫人道:“说这事,只是让你心里明白些。今天你且回去养着,这节骨眼上,身子可不能垮了。明日你再过来,议一下眼下这几件事。”
徐婉真道:“孙女想再去看看阿娘。”徐老夫人允了。
徐夫人尚未装殓,停灵在东厢房,待前院的灵堂布置好后,次日进行小殓,徐老夫人已备礼请到了苏州城里“茶师傅”。
茶师傅专司老百姓的红白事,属于府城治下。只要接到死者家人送信,就会知会杠房、棚铺、赁货铺、扎彩等行当,为死者准备治丧用具,帮助死者家人料理丧事,直至下葬为止。而徐家的下人正奔赴各处亲朋报丧。
☆、第4章 姐弟qíng
徐婉真守在灵前,见丫鬟们将阿娘收拾的极为gān净。秀丽的脸见不到一丝痛苦,闭着眼睛好似熟睡,脑中不由自主的泛起阿娘对自己百般疼爱的记忆。
阿娘就是集江南灵秀于一身的温柔女子,从未见她大声呵斥。用温柔的手拉着自己蹒跚学步,衣不解带地照顾生病的自己,在阿爹远行时柔声叮嘱。可未曾想,这一次就是诀别!
悲伤的qíng绪在心中翻腾,这样疼爱孩子的娘亲,可惜徐婉真无福享受。索xing不再压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将痛失亲娘的悲痛,穿越到这个陌生朝代的无所适从,对未来的彷徨,统统都宣泄出来。
回到映云阁已是天色渐黑,徐婉真感觉疲累不堪。
毕竟这具身体才十三岁,又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缺乏锻炼。好在徐家的后院够大,阿娘身体不好,徐婉真便经常带着弟弟在花园内游玩,冬日赏雪夏日戏水。小孩子jīng力充沛,和徐文宇一起玩的多了,也等于锻炼了身体,否则多走几步路都会喘。
见桑梓带着小丫鬟已经把院子里里外外的装饰都换成缟素,丫鬟婆子的衣服全都换成粗布麻衣,徐婉真暗暗点头。
桑梓是刚去世的徐大夫人专门给她挑的人,七岁时家乡遭了水灾,卖身进府,跟徐婉真一起长大,是她最信任的贴身大丫鬟。
桑梓办事极有章法,体型娇小清秀,成天笑眯眯的,脸颊处有一对可爱的酒窝,府里上上下下都挺喜欢她。
徐文宇已经醒了,无神的坐着,奶娘正哄着他吃点心。见徐婉真进来,他眼睛一亮,急忙扑过来:“阿姐,你去哪里啦?我要去找你她们都不让。”小嘴委屈的撅着。
徐婉真揽过徐文宇,看着他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心想这孩子是被阿娘去世吓坏了,亲了亲他粉嫩的脸颊,柔声道:“宇儿,阿姐就在这里。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当真?不骗我?”
“嗯,阿姐绝对不会骗宇儿。”说着把手指伸给徐文宇,“我们来拉钩。”
得到了徐婉真的保证,徐文宇明显安心了很多,吃完点心跟随奶娘去睡觉。
徐婉真吩咐桑梓给她和徐文宇准备麻衣麻鞋。从明天起,姐弟二人将身着齐衰重孝,居家服丧。百日后做完法事方可换成轻孝服,直到三年后除服,才算守孝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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