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即刻焚毁。”曹皇后端茶送客,漫不经心道:“小世子实在是可爱,哀家留他在宫中玩耍。你办完事到端门来接即可,哀家着人给你送出来。”
前面jiāo托事项,曹皇后以你我相称,足见亲密。但最后,却是自称哀家,执掌皇宫二十年的凤威乍现,让卢氏浑身抖了一抖。
卢氏何止是身子抖,她的心肝也跟着颤了一颤。
她心头明白,这件事要是办不好,或是出卖曹皇后。恐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超哥儿。
人质,多么古老而有效的手段。
卢氏不敢再耽搁下去。她只是个传信人,但她从这件事里面闻出了不详之意。这等非常时刻,她还是早些送了信,接了武超回到忠国公府。看起来,京里会出不小的乱子。
信一送出,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曹皇后摇摇头,想要将庆隆帝对她的温柔晃出脑海。
……
太陵建在京城西北处,背靠邙山前有洛水支流环绕。龙脉延绵不绝,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太陵里面又建有昭陵、乾陵。以山为陵,以山为阙,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洛阳,两侧层峦起伏,陪葬墓列置两旁,衬托出皇陵至高无上的气势。
昭陵里,已经先行安葬了先帝。留了一道地宫门不关,待肖太后百年之后,再与先帝合葬入陵。
昭陵的陪葬墓群里,葬有先帝亲封却无子的嫔妃。但更多殉葬的,是当时伺候的宫人、内侍。
乾陵,是庆隆帝为自己修的墓。够资格与他合葬的,也只有曹皇后一人而已。傅氏作为太子妃,有资格进入太陵,受后人香火,却只能进入陪葬墓群。
太陵离皇城的距离并不远。天还未亮就出发,就算送葬队伍走得缓慢,在午后的申时也回到了京城。
太子一身缟素,神qíng冷峻。外人瞧起来,倒是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只有卫嘉仁心知肚明,母妃就是他亲手害死,谈何伤心?
一回到京城,卫嘉仁便借口要为母亲守孝,匆匆回了太子府闭门不出。不知为何,看见将太子府团团围住的神武军,他反而感到心安。
……
一身白衣的太子,看起来越发俊美非凡。在他眼底深处,跳跃着yù望的火焰。他手指紧紧的抓住缰绳,骨节冻得发白也未曾察觉。
庆隆帝允了他进宫求见,一路上太子通行无阻,直奔御书房而去。
宫中,吴光启亲自护卫着一顶不起眼的软轿,到了御书房后门,躬身道:“请居士下轿。”
姜冰薇缓缓伸出手撩开轿帘,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大殿,胸中满是疯狂的恨意。
是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渡过了多少个艰难的日夜。眼看胜利在望,却被曹氏撷取这甜美的果实。
这九重宫阙,她竟然到今日才亲眼看见。
垂下眼帘,她一言不发的跟在吴光启后面向前走去,看见两侧纷纷束手见礼的宫人,心头越发痛恨。
他登了基,连这个低贱的太监也跟着风光无限。她这个结发妻子,反倒被关在太庙,见不得光。
“居士,请在这里稍坐。”
姜冰薇抬眼打量了此处,明huáng的织锦垫子放在楠木高靠背椅上,屏风后面有一张罗汉chuáng,显然是庆隆帝临时歇息之所。
叫自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姜冰薇不是十来岁爱做梦的少女,并不认为庆隆帝有何旖旎的心思。
她在太庙渡过的时光太长,长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前半生,也这等奴仆成群锦衣玉食过。
沉默寡言,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吴光启不说,她便不问。
她在椅子上坐定,吴光启为她上了茶和糕点,才躬身退下。
室内一片静谧,或许是她的身份敏感需要保密,并没有别的宫人进来伺候。不过,她也很习惯了。在太庙清修,需要她自己动手的地方多了去。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好在她早已练出了坐禅的功夫。这里温暖宜人,比寒冷孤寂的太庙qiáng了不知道多少。
一座镂空的雕五爪金龙木墙,将这里和外面隔开。她听到外面有了声音,沿着镂空的fèng隙望出去,她终于看见了那个负心人的背影!
可恨的是,他并不转过来看她,坐下后自顾自批阅奏章。
姜冰薇恨恨的想道,接他进宫又不见她,安排她到这里却又好像忘记了此事。这个男人,行事越发难测了!
“宣太子觐见!”
姜冰薇心头一跳,略略明白了一些庆隆帝的用意。难道,他特意接自己进宫,是想让自己见见太子?
☆、第820章 逆子(万更求月票)
想到这里,姜冰薇捏住左手戴着的佛珠串,激动的站了起来。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儿子了?虽然一直未曾断了联系,但二十年来,她只见过匆匆太子两面。自己的骨血,如何不想?
透过fèng隙看过去,只见太子从门外进来,一身缟素、神qíngyīn郁。
姜冰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发生了什么事?看他的神态,分明蕴藏着绝决。
她冷静下来,仔细思索这整件事。若是只全了母子相见之qíng,完全可以赏下恩典,令太子光明正大的前往太陵,无须如此偷偷摸摸。
眼前所看见的,都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庆隆帝停下批阅,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前跪下的太子,问道:“听说你要见朕?”
太子微微抬起身子,并未起身,道:“孩儿自知罪孽深重,请父皇降罪。”
庆隆帝看着他,在心头微微叹息。
不是他没有给太子机会,太子一步错步步错。走到眼下这样的局势,就算他不废黜太子,朝臣也不会答应。
上午齐王呈上来的两份罪证,已经足以令太子废掉好几次。齐王没有将罪证通过御史台公之于众,已经是留了转圜的余地。
庆隆帝虽然斥责了齐王,但心头也明白。若他继续将那些废太子的奏章留中不发,这新的罪证就会被揭发出来,届时朝野上下势必哗然,太子将会失去所有的人心。
谢县令虽然是七品小官,但在唇亡齿寒之下,没有一个官员,愿意接受一位为私利而杀官的君王。
无论庆隆帝是否qíng愿,太子的地位也到头了!
庆隆帝冷哼一声,将御案上的奏章掷下,道:“你自己看。”
太子捡起奏章,急急的看了一遍,伏地不敢起身,口中道:“父皇,儿臣罪该万死!”
看着局势发展,姜冰薇在后面紧紧的掐紧了手心,连指甲深深嵌入了掌间软ròu都不自知。
难道,太子犯下了大错,皇上这是要废太子?
她心头这样想着,猜测着庆隆帝的用意。难道,他是让自己来见太子的最后一面?越想,越觉得可能xing很大。
咬咬唇,她下定决心。若皇上真有此意,她顾不得规矩也要冲到前面去,用曾经的qíng分来jiāo换太子的储君地位。
太子若被废,曹皇后所诞下的齐王有着嫡长的名分,可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她怎么能让曹皇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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