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救……国欢哥哥救我!”她大叫着从梦中挣扎惊醒。
chuáng畔一片冷清。
她记得夏天的时候,豪格病了一场之后,国欢终于熬不住也病了一场。刘济良束手无策,最后请来了廖太医。老太医却说是心病引得旧疾复发,开了方子临去时深深对她投来一瞥,看得她特别心惊胆寒。国欢卧病不起,却打压了全府的奴才不许将消息走漏,所以老宅里没一人知晓,也正是从那时候起阿木沙礼将国欢挪到了她的屋里,代替松汀,亲自侍疾。
二人虽依旧不曾有肌肤之亲,可夜里却是同榻而卧。国欢病了一个多月,久而久之,等他修养的差不多好了,阿木沙礼也已习惯成自然。而且,她发现大约正是因为晚上有国欢在身边相伴,缠绕不去的梦魇竟然没再发生。
可是,今夜国欢不在。
国欢已经连续好几日未曾回来就寝了,他与杜度二人轮番主持丧礼,累了也不过在灵堂边上的榻上合衣假寐,聊以解乏。
“福晋!”值夜的门莹从炕上惊醒过来,匆忙掀开被子过来查看。
不等她撩起chuáng帐,阿木沙礼已自行坐了起来。她一头的冷汗,脸色惨白。门莹点了烛台,才转身发现主子已从chuáng帏内出来,两眼无神,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门莹是知晓阿木沙礼有惊夜梦魇的毛病的,当下找来长袍侍弄着主子穿上,便问:“可要沏茶?”
若是在家时,主子夜梦后,总要沏上一盏酽酽的热茶压惊,但是现在这是暂居在老宅,多有不便,门莹发现老宅的茶叶入口苦涩,主子的嘴早被养刁了,哪里能吃的惯这些粗茶。
“不用。”她有气无力的拒绝,“我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今夜的月色不错,八月中秋的圆月到了闰八月依然圆润皎洁得令人心慌意迷。
门莹套上外套准备随侍,被阿木沙礼挥手拒绝。她自梦中惊醒,心头茫然,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只觉得胸口沉闷,需要到外头走一走透口气,她几乎是秉着本能的往屋外走。
院子里很是冷清,外头再热闹,内宅灯火却是半明半暗的。因在丧期,半夜走动的奴才不多,整个宅子显得死气沉沉的。她头顶着月光,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到了一处空旷所在。
她对老宅院落构造其实是自幼便走熟的,只是她不曾想到,在懵懂茫然中自己习惯使然的竟会走到南院来。
等她恢复意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自己已站在了南院书房的窗口。如果没猜过,这扇窗后,正对着书房的那间碧纱橱。
不可抑制的,回忆纷乱的涌进脑海里。
她害怕得全身发抖。
而此时,碧纱橱内并不是一片寂静。
隔着一扇纸糊的窗户,看似一片漆黑的屋内,正传出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呻|吟。
她的脑中,空白一片,偏此时那凌乱的喘息声加重,有个声音压低声嘶吼:“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让爷这么gān你了?”
回应是一片含糊。
“这可是你自找的……是你勾的我……嗯……真紧……”
她空dàngdàng的脑海里猛然炸开,恍若闪过一大片刺目绚烂的烟花。
不知是梦境还是虚幻,伴随着那一阵阵暧昧的动静,她的脑中快速闪过一截截的模糊不清的画面。
糜乱、渴求、灼热、纠缠……她捂着胸口,一阵剜心剐ròu般的剧痛,她眼前一暗,再也站立不稳,额头砰的撞在窗子上,瘫软的栽倒在地。
第三十四章
两个月后,赫图阿拉的权贵们在参加完杜度长子杜尔牯满月礼后,又紧接着吃上了代善次子硕托的喜酒。
褚英死后,果如莽古济当日所戏言的那般,开始有人将代善称为大阿哥。一开始还不明显,久而久之,喊的人多了,便也成了一种说不清的默认。
自扩建八旗兵制以来,建州建国,尊努尔哈赤为国汗的呼声渐高。于是到了翌年元旦,努尔哈赤正式建国称汗,定国号为金,改元天命。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受封为四大贝勒,参与国政,余下亲贵但凡有功者皆有封赏。
岳托便是这一年得了台吉称号,同时穆图尔贺再度怀孕的喜讯随着岳托在木栅的受封而广为人知。与两年前相比,这一回小两口没有再为琐事争吵,虽然叶赫与大金关系稍缓,但因为努尔哈赤公然建国称汗,以至于大金与周边各部族的关系都变得微妙起来,特别是对曾经抢了努尔哈赤女人的扎鲁特,更是势同水火。
大约真如努尔哈赤先头愤恨时所说的那样,嫁去喀尔喀没多久的布喜娅玛拉病死在了扎鲁特,享年三十四岁。
带着“可兴天下可亡天下”谶语出生的女真第一美女就这么结束了她的一生,消息传回赫图阿拉的时候,瞬间浇熄了努尔哈赤称汗的好兴致,哪怕他最宠爱的十五阿哥多铎爬上他的膝头各种卖乖讨巧,都没法让这个新出炉的大金国汗落寞的脸上展现一丝笑容。
努尔哈赤瞬间苍老,仿佛一下子透支了十年的寿命,从一个矫健的壮汉变成了真正的老人。
整个大金国在不为百姓所熟知的木栅内,沉浸到一种完全体味不出欢喜的诡异氛围中去。
岳托的长子岳洛欢出生于天命元年八月十三,虽然已有一子一女,而硕托也已婚配成人,然而在济兰的刻意为之,代善的不闻不问之下,他们两兄弟带着妻子、子女依旧和父母长辈住在一起。和穆图尔贺的直慡泼辣相比,硕托的元福晋乌日多克唯唯诺诺,所以济兰柿子挑软的捏,经常故意找乌日多克的茬,将她喊到自己屋里立规矩。
乌日多克受了委屈,嘴上不曾说什么,可一双眼整日红肿,眼神怯懦,但凡不是眼瞎的都能看的出来。硕托为此与济兰吵过好几回,却因为代善无心cha手内院,闹腾的再厉害也拿济兰没辙。
如果说大金国汗在称汗后整个人快速衰老了,那么大贝勒就像是丢了魂了。代善从偶尔醉酒变成了时而醉酒,到如今日日泡在酒里,偏他喝醉酒脸不红气不喘,眼睛透亮,整个人除了看起来反应迟钝了些,形同没了魂魄的木偶之外,倒是一扫原先的温软之气,喝出了男子汉的豪qíng来。也不知道是这份豪迈气概吸引人,还是身为大阿哥大贝勒的未来国汗身份吸引人,总之,建国之后的代善愈发变得忙碌起来,父子之间难得碰着一回面。
第三十四章
这一年大金引入养蚕,由木栅大福晋阿巴亥领头,赫图阿拉的权贵女眷纷纷效仿,学着养蚕纺丝。上行下效,虽然暂时看不出成果,但这股风气倒是让因为日渐富庶的生活所迷,而越来越惫懒动弹,四肢不勤的众福晋们在内宅中有了新的差事。
阿木沙礼并不算笨拙,可是她对那种毛茸茸的虫子实在心有抵触,一看到蚕虫在桑叶上蠕动,然后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心底就毛骨悚然,jī皮疙瘩满身爬。最终家里养蚕的活计都由松汀带着讷莫颜等一gān丫头完成,不过一开始因为实在不会侍弄,结果死了一大批的蚕虫。
国欢听说了之后,只是轻笑,并不置言。不过眼见得家中蚕虫死了一批又一批,连阿木沙礼的额涅都将蚕宝宝养成茧子了,松汀等人却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求教国欢。果然国欢参与进来后,所有的问题皆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