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欢时常会送她一些从天朝淘换来的时新东西,从首饰穿戴到吃的小零嘴,东西看着都不大,但看做工也能知道价值并不便宜。可惜,阿木沙礼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她其实更喜欢冬天下雪的时候去河冰上玩爬犁,又或者坐冰chuáng到处跑……可是国欢明令禁止她做这些。为此两人险些闹的不甚愉快,还是刘济良解释说阿木沙礼当初身体亏损,若是冬天不好好保养,因此受了寒,怕是要年纪轻轻便落下老病来。
还有些话刘济良年轻,虽是医者却脸皮子薄没说错口。他们两口子成亲已有三年,阿木沙礼却一直没有怀孕迹象,虽然国欢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却已引起噶禄代等人的不满,正背地里筹谋着要给国欢纳妾或是娶二妻。
阿木沙礼却对这一切完全未觉,褚英死后,她方才有了些活着的生气,和国欢之间的夫妻感qíng也日渐亲密,以往国欢外出十天半月的时候,她会觉得松口气,现在反而会因国欢不在家,而心生失落。
国欢细细观察妻子,见她虽面带困意,慵懒随意,气色却是不错。他心中一阵欢喜,可转瞬想到他不在的这半个月,妻子的所作所为,不由又蹙起了眉头。
他接过松汀特意送来的宵夜,习惯成自然的端着碗,一勺勺的喂阿木沙礼用食,口中假作不经意的闲聊:“听说……四贝勒的大福晋病了?”
“已经好了。”她忙着咀嚼,口齿含糊道,“这是上个月的事了,幸好这个月出了巴约特的求亲之事,引开了大家的注意力,否则葛戴大约还得继续承受不少难听话。”
第三十六章
那种全城流言蜚语bī死人的感觉,她也曾亲身尝过这其中的苦痛滋味,葛戴这回病倒,令她着实感同身受。
“你每日过府……替八叔打理内宅了?”
“嗯。”
他轻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你也会打理家事了?”
她想着那几天的忙乱,不禁愁眉苦脸道,“你别取笑我了,葛戴让我帮她,可我什么都不懂,我不过是每日里天不亮起chuáng,过府去点个卯而已,具体的事都有管事仆妇。”她已经累了七八天没睡够觉了,要不然也不会昨天一回家就倒头昏睡不起。
“哦?只是这样么?”他戏谑的眨眼,“害我还以为我家宝贝涨能耐了。”
“呸。你想笑话我是真。”
国欢见不得她这种娇嗔模样,心中爱怜漫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手指撩起一绺长发,凑到鼻端轻嗅香气:“嗯,我也觉得葛戴不会那么傻……八叔的账,呵呵。”
她听他笑得怪异,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八叔的账怎么了?”
“有些东西不该看的还是不要看的好。”看她一脸懵懂不知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又是一声喟叹,狠狠的揉乱了她的长发,“以后好好待在家里陪我,不许再随便乱跑。”
“我哪有乱跑……”
“隔壁少去,还有……这个月,汗宫也别去了。”
她自动屏蔽前一句,只对后一句好奇问道:“为什么汗宫不能去?”
“过几天你就知道啦。”
过了好几日汗宫内并没有任何动静,与巴约特和亲的人选迟迟没有选定,就在众人兴趣渐淡时,倒是发生一件称得上大事的飞来横祸。
也不知道伊拉喀发了什么疯,突然跑去大汗面前告诘四贝勒皇太极,说自己归皇太极旗下后,皇太极不肯善待恩养,他仍愿意回大汗身边,听候差遣。皇太极辩驳说伊拉喀好吃懒做,平时惯会出工不出力,若非看在二姐的份上,当真不会忍他到现在。
这事闹的极大,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女婿,既是家事又算是国事,努尔哈赤和四大贝勒以及诸大臣商议后,不知道经过怎样,最后从汗宫传来的消息竟是努尔哈赤认定伊拉喀恶人先告状,把伊拉喀杀了。
先是杀子,这次又是杀婿,阿木沙礼对郭罗玛法愈发心存畏惧,上位者的杀伐决断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想象的。只是一想到这件事竟然又扯到了皇太极,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事qíng没那么简单,可凭她单纯的心思却根本琢磨不透其中的关窍。
伊拉喀死后,二格格嫩哲新寡,随后有传闻从汗宫里流出,大汗有意将嫩哲许嫁巴约特。
全城一片哗然。
“难道郭罗玛法杀伊拉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二姨嫁去蒙古?”阿木沙礼瞬间心理yīn暗了。
国欢闲闲的用小刀剥着鲜橙:“你想多了,若是为了这个,直接让他们夫妻和离就是了。”
第三十六章
阿木沙礼恍然,果然是自己想左了。要让嫩哲改嫁,对于汗王而言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何必要大费周折搞的这么大?
她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国欢听后不以为意的一笑:“可不得大费周折么?”
国欢这种似笑非笑的表qíng,她最近经常看见,既不解又心烦,忍不住伸手掐他胳膊:“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脑子笨,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哎哟,轻点……”国欢告饶,伸手将剥好的橙ròu塞入阿木沙礼的口中,成功堵住她的嘴,“也不能怪你不懂,这事大约二叔、五叔他们也只能看出一二分来。伊拉喀死了,最开心的是哪个?”
她猛地想起那些传言,心中一凛:“难道伊拉喀遗弃二姨的事是真的?”
“哦,二姑。她应该是觉得解脱了吧,这些年……要我是她,我也会觉得宁可被嫁去蒙古也好过在那个家里煎熬。但是……看事qíng不能光看表面的,我多与商人打jiāo道,只记得有句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表面上看着八叔是被牵连进去的,可谁知道呢,八叔这人城府太深,等闲之人根本看不透他。”
阿木沙礼吃惊的忘了吞咽,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嘴的果ròu。她对皇太极的认知是通过前两年和那个叫敦达里的奴才打jiāo道后才隐隐有了了解,虽然敦达里从来没有对她透露过皇太极,但她就是有种直觉,敦达里只是一个出面做事的奴才而已,有些事绝不可能是他不用通过自己的主子就敢擅专的。
所以虽然皇太极没有和她有过正面的接触,面上他始终是一个待子侄亲厚的长辈,内心里阿木沙礼却始终对他心存敬畏,待他比待郭罗玛法还要看重。这一年来,她不停的往隔壁跑,与葛戴结jiāo,也不无存了和皇太极套近乎,就近监视敦达里的原因。毕竟随着褚英的去世,褚英的地位和势力已经冰消瓦解,而与之相反,皇太极的四贝勒越来越巩固。若是敦达里将二人合作的事捅出去,皇太极收到的影响甚微,而她却……
嘴里又被塞进一片橙ròu,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国欢,只觉得满腔苦涩。
“口水掉下来了啊。”国欢谑笑。
她láng狈的用手背抹嘴,借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却不想这动作引来国欢更加肆意的大笑。
“真是个小笨蛋。”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小笨蛋,你玩不过他们的,真不愿一个人呆在家里,你便回你额涅那里找你妹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