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度满不在乎的笑,语气带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豁然,他拍着岳托的肩膀调侃:“放心,你若死了,我必替你收尸。同样的,我若是战死,劳烦你也替我收个尸。”
“马革裹尸。”岳托愣愣的,许久,心中豪qíng油然升起,展开手臂与杜度抱腰,胸口重重的一撞,很是有力的行了个抱腰礼,“好兄弟!就这么说定了!”
杜度笑声慡朗响起,那头却是驰来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皇太极纵马从二人身边经过,直直奔向努尔哈赤。
第四十一章
“汗阿玛!”皇太极翻身下马,“二哥和五哥都走了,儿子何时动身?”
努尔哈赤回头看了看皇太极,摆手:“你还是与我一道……”
皇太极肃容,脸上满是倔qiáng道:“汗阿玛留守即可,刻不容缓,我不愿耗在这里等消息。”
努尔哈赤道:“你也太过要qiáng了,没人会说你不如你两位兄长。”
皇太极仿佛根本没听到努尔哈赤的话,转身上马:“事实上,我的确没有不如他们。二哥他们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不,我相信我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面对qiáng势的儿子,努尔哈赤想说什么,终是看着那张张扬着骄傲和自信的面容后,心中一软。
“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过冒险。这样吧,你率领正白旗的兵马,先回赫图阿拉,等你二哥探的刘綎具体军qíng后,再做定论。昨天打界藩山的决定你做的好,抓住了最佳时机,但也切不可因此得意忘形,贸然犯险。”
皇太极神采飞扬,勒马调转马头:“汗阿玛请放心,儿子必不负众望。”
一夹马腹,他打马返回,经过岳托和杜度身边时,他勒马停下,对杜度道:“整军,我们连夜赶回赫图阿拉!”
从古尔本地方到赫图阿拉至少两个时辰路程,眼见得天黑|道路难行,杜度也明白夜间行军增加难度,哪敢有懈怠,连忙应声,跑去集合旗下兵马。
皇太极骑在马上,岳托只觉得头顶有团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来,在某个瞬间,竟然令他颇感呼吸不畅,心里莫名的悸动。
“岳托!”皇太极弯下腰,靠近他,“你跟我一道回去吧,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岳托不明所以,兴许是天色昏暗,且身处战场,血腥气弥漫,此时的皇太极与平日相比,平添一份肃杀,说出话竟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岳托说了声:“是。”
皇太极直起了腰,遮蔽在树木yīn影中的脸重新露了出来,那张不算太显眼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切看起来和平时并没什么差别。
岳托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多心了。
兴许是太久没能休息,身体已经快撑到极限了吧?
皇太极点了大约五百多人马,连夜从古尔本赶回赫图阿拉。因为马匹数量不多,有一半人是靠步行,两人一匹马互相轮流换乘。但是这样大约走了十里路,皇太极嫌行程太慢,勒令是二人合乘。
杜度劝道:“这样负重太多,容易伤到马。”无论是战前还是战时,马匹的珍稀贵重远胜于普通奴隶。
皇太极只是不听,qiáng令如此。甚至他还从随身侍卫敦达里牵着的那匹马上直接扛过一个瘦个子的小兵来,放置在自己的身前,指着敦达里道:“你与安达里共乘一骑。”
杜度再要劝,岳托已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杜度跟前道:“我和你一骑吧。”
队伍重新做了调整,五百多人再度出发,这一回脚程先快后慢,越到后面马匹速度越慢。可这一回皇太极却没再说什么,杜度猜测着大约是八叔即便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也不好意思在人前承认。
第四十一章
“有没有觉得八叔这两天不太对劲,昨天出兵,说好在扎喀关与你阿玛汇合,他竟因祀神来迟了。这两天又时时刻刻盯着你阿玛,跟你阿玛处处较劲,你阿玛去哪,他也总要争着要去。”
岳托其实也有所察觉,只是他从来没和皇太极同上战场,想着以前也有人曾说四贝勒文韬武略,能谋善战,兴许生活中十分低调的四贝勒,上了战场便是这般不肯服输,事事争qiáng好胜的xing子。毕竟按照自古传下来的狩猎出兵习俗,在战场上谁出的力最大,功劳才最大,获利也才最多。
女真爷们没有退缩的习惯,就连自己一向儒雅,风度翩翩的阿玛,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得到他在战场上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一手箭术更是出神入化,令人心颤。
岳托没把杜度的话放在心里,倒是皇太极那句有事相托让他念念不忘,不知怎的,这句话就跟个咒语似的,一直缠绕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二更时分,四贝勒皇太极率军回到城内。
全城欢呼,外城城防上的妇孺仆役被正白旗兵丁替换下来。
又累又饿的阿木沙礼回到家中,稍加洗漱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连带闹的国欢也没法入睡,只得搂着她问:“怎么了?”
阿木沙礼嘟哝:“才回来五百人而已,明天当真守得住吗?”
国欢声音略带嘶哑,虽困倦至极,却依旧耐住xing子说与妻子听:“回来的是四贝勒……八叔那样的人,既回了城,绝对不会没有后手,你安心睡吧。保不齐不等天亮,我们的大军就全都回防了。”
“你怎么不chuī嘘说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已经迎头冲向明军,把那刘綎还是李如柏的给砍杀了呢。”
国欢轻笑:“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阿木沙礼轻哼,显然不信。
“你是小瞧了四贝勒。”国欢躺着觉得胸口闷的慌,索xing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用枕头靠着后背。炕头是临时烧的,这会儿正熏得人热汗淋漓,他将手伸出被子,往阿木沙礼那边摸了摸,确定妻子并没有乱蹬被子。
“gān嘛起来?躺下继续睡呀,我不闹你了。”
国欢坐在黑暗中,chuáng帐内安静下来,倒显出国欢略带粗喘的异样呼吸声来。
过的片刻,国欢呼吸一窒,喑哑了嗓子,开口道:“如果让你和一个智慧城府与你不相上下,但是实力和前途远在你之上的人打jiāo道,你避不开又躲不掉,你是愿意和他成为朋友,还是变成敌人?”
此时国欢jīng神尚可,阿木沙礼反是困意缱绻,忍不住打着哈欠道:“能当朋友的何必非要成为敌人。”
黑暗中只听得国欢嗤之一笑,轻声道:“是啊,何必……也只能这样了吧,落这么个把柄置于他人之手虽非我所愿,但是……事已至此,我不可能……放弃你啊。”
身畔已无动静,阿木沙礼安安稳稳的躺在他身边,酣然入睡。
国欢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顺着头发又摸上她的脸。
梦里她呢喃一声,听不清说了什么。
国欢只是一笑,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自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不会让人再伤到你……”
第四十一章
翌日阿木沙礼醒来时国欢已不在身边。寅时时分努尔哈赤果然带着大军回撤,此时传报的消息刘綎的南路军已抵达阿布达里冈,距离赫图阿拉约莫五十里。努尔哈赤留下四千人守城,防备清河路的李如柏军,命代善等贝勒率主力杀向宽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