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_李歆【完结+番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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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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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额莫克:满语发音emeke,婆婆的意思


第十章 失子闻噩(1)

  苏宜尔哈觉得胸口涨得发痛,伸手入衣内一摸,只觉得两团原本绵柔的rǔ/房硬得像石头一样,皮肤烫得炙手。
她跟尼满要了两回孩子,可尼满却总拿话推诿,中午她禁不住连日来的疲惫,小睡了会儿,醒来发觉自己全身像是在火里烧烤,胸口更是疼得比下身还厉害。
尼满居然不在家,她扯着gān涩的喉咙喊了两声,没人应。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期期艾艾地蹭了进来。
那是住在隔壁的同在府里当差的马婆子的小女儿。马婆子一家是汉人,前几年大明皇帝派遣矿监税使四处征税,辽东边境上的大批汉民受不住这般搜刮,都逃到了关外来。虽然关外贫苦,但比起那些叫人活不下去的苛捐杂税,为活命只得逃到关外来自卖其身当奴隶。
马婆子死了的男人姓关,据说逃的路上男人死了,几个儿子被抓回去的抓回去,饿死的饿死,最后逃到建州的只剩下她和襁褓中的小女儿。马婆子到费阿拉后嫁给了代善家的一个马夫,也是汉人,姓的范,可因为养着马,便经常被人误以为姓马,马婆子的诨名就是这么来的。马婆子再嫁后靠关系也在府里讨了份倒夜香的活,日子这才渐渐好过了起来。
苏宜尔哈是主母李佳氏跟前的第一等体面的奴才,嫁的男人又是二爷跟前最得力能gān的哈哈珠子。
住在这一条巷子里大多是代善府的奴才,可也有不少平民,但没有哪一家比得上尼满两口子。这一家子说是代善家的家奴,可是在外头,平头百姓如何能及得上他们一家的体面。寻常人都要想尽办法巴结一二,更何况是同在二阿哥府里讨差事的马婆子。
马婆子的这个女儿今年六岁多了,名字叫花儿,花儿是汉名,用女真话说得叫“宜尔哈”,自打苏宜尔哈随李佳氏过门后,府里所有的奴才名字里带“宜尔哈”的都主动改了名。马婆子是个乖觉的,立马就把女儿改叫“花儿”,也不去管这个音在女真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儿虽然年幼,可在家什么活都能gān,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招人疼,娘亲生了弟弟后,她就更像是个多余的,若是不gān活,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马婆子让她这几天多往隔壁去,她不敢不听,又怕讨人嫌,便一直站在门外,支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果然,就在她在风口里冻得脑子都要和手脚一样麻木时,屋里的苏宜尔哈醒了,嘶哑着声不停地唤人。
“窝克[1],你怎么了?”
苏宜尔哈qiáng撑起身子,看清楚花儿之后,脱力般倒了回去:“给我水……”
花儿活动开僵硬的四肢,从桌上茶窠子里拿出水壶,替苏宜尔哈倒了杯水。茶杯才触口,苏宜尔哈便发觉茶水是冷的,不由气恼道:“人都死哪去了,真是混蛋,我拼死拼活地替他生孩子,在家却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了。”
花儿以为苏宜尔哈生气在骂她,吓得手一抖,茶杯跌到了地上,磕出了一道裂口子。
花儿抖抖索索地捡起缺口的茶杯,眼泪簌簌往下掉,脸色雪白,也不知道是方才冻的,还是这会儿吓的。


第十章 失子闻噩(2)

  苏宜尔哈看清后,更是心疼不已。那套茶壶茶杯是明国的上好瓷器,是她成亲的时候,李佳氏给她的添妆,她去打听过,这一整套茶具在明国至少也得五两,更别说在费阿拉更是有价也无市。平时她都小心翼翼地收在箱柜里,只贵客上门时才拿出来摆用,谁知自己不过生个孩子的工夫,尼满那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摆在桌上。
她却是不知,尼满为了招待看在代善面上上门的汉医,这才特意翻出这套茶具来待客的。若非汉医上门针灸替她诊治,她这会儿说不定跟李佳氏一样,得一觉睡过去,怎么折腾都醒不过来。
她更不知道,她孕期吃了不少大补之物,以致于胎儿过于巨大,脐带绕颈早就窒息腹中,若不是接生婆子经验丰富把这个死胎生了下来,她这会儿哪里就只会因为胎儿过大生产艰难而受了点外伤?老汉医在诊脉后得知自己当初开给李佳氏的保胎药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当场气得连连大叫:“胡闹!无知妇人!”
苏宜尔哈这会儿想发火,可花儿已经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她看着那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苍白小脸,这股子火似乎从心里烧到了她的身上。
“尼满人呢?我的孩子呢?”
花儿傻呆呆地哭着,惊慌失措:“窝克,对不起!窝克……呜呜!”
苏宜尔哈只觉得胸口涨得实在太痛,忍不住叫嚷道:“孩子呢?抱来给……”
“娃娃死啦!尼满额其克[2]上山埋娃娃……”
“你说什么?!”苏宜尔哈双目瞪得眼珠子充血。
花儿吓得直打嗝:“上山……昨天,额其克昨天让我陪窝克,他上山把死娃娃埋掉了。”
苏宜尔哈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撑不住,人无力地软倒。
尼满进门时正看见自己的妻子从chuáng上摔了下来,砸在了跪在炕下的花儿身上。花儿人小,被苏宜尔哈压得严严实实,只弱弱地闷叫了一声,便只剩下呜咽声了。
尼满把妻子抱回chuáng上,来不及询问花儿,只管用拇指掐着苏宜尔哈的人中。在花儿的哭声中,苏宜尔哈悠悠转醒,待看清尼满后,她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却最终因全身无力而只揪着胸前一片布料,抖着连不成串的声音问:“孩子……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别哭,月子里哭来做什么?眼睛不要了么?”
“孩子……”
“孩子在隔壁睡觉呢。”
“啪!”苏宜尔哈鼓起全身所有的力气,一巴掌扇过去,饶是尼满身qiáng力壮,身手敏捷,也免不了脸颊被她的指甲挠上,刮了两道红印子。
“你还要骗我!”苏宜尔哈气得浑身发抖,她声嘶力竭地哭叫着,“你还要骗我!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你个混蛋,把孩子还给我啊——那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
尼满见她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你冷静点!孩子没了,我们以后还会有!你别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啊!”见苏宜尔哈始终没法冷静下来,他顶着她的打闹,一把抱住了她,痛苦落泪,“苏宜尔哈,你别这样子,你忘了你答应过福晋什么?你答应福晋要给小阿哥的做奶妈的,现在福晋生死未知,你再这样子……让小阿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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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窝克:满语发音oke,婶婶的意思。
[2]额其克:满语发音:ecike,叔叔的意思。


第十一章 病中管家(1)

  岳托的rǔ娘乌岱这两日瘦了许多,她开奶至今已有年余,随着岳托长出rǔ牙,开始添了各种米粥,奶水虽仍为主食,却已非刚刚生完孩子时可比。如今让她奶小阿哥,她本就挂念不舍岳托,加上府里没了做主的管事,她吃的伙食一顿比一顿差。原先为了给她催奶,她吃的跟主子差不多,一日竟还能有三餐。如今,顿顿白菜,都是水煮的,别说荤腥,便是连个油沫都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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