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沙礼愣愣的,显然还沉浸在欣月逃往大明的思量中,直到手上一空,却是杜度动手将荷包抢了去。
“嗳!”她忍不住低低叫了声。
杜度腆脸笑道:“你可别小气,我拿东珠换这荷包可好?”
阿木沙礼伸手去抢:“我费了小一个月才fèng了一只出來,还要jiāo给嬷嬷验收呢,快还來!”
杜度扣住她的手腕,只觉得入手滑腻,那双柔荑柔若无骨般滑手,忍不住抓在手里细细抚摩了两下,愈加不愿松手。
只是摸到第二下,突觉她腕上空空,那白皙的肌肤似乎特别能灼伤人的眼睛。杜度神qíng已是透出不悦來,脱口道:“我送你的手串哪去了?”
“在家里。”她挣扎,他捏得她手疼,“你放手。”
杜度生气道:“为何不戴?”
“你放手!”
两个人争执间,只听“砰”的声,门上一响,杜度回头一看,却是国欢开门出去了。
阿木沙礼一看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杜度两个人,忍不住急道:“你既送了我,我想怎么处置便是我的事,戴不戴随我高兴,你要不乐意,不如这就去我家里拿回來,否则,我回家去即刻把它赏给奴才……”
“你敢!”杜度bào怒。
“这有什么不敢的!”
杜度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打小就是这样,阿木沙礼娇气惯了,他也习惯了纵容她,哪怕他这会儿已经气得要bào跳如雷,她却仍是毫不畏惧,一脸的“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样”的骄横之气。
也只有与她jiāo好的杜度兄弟才明白,阿木沙礼那个俏皮可爱的外表下,隐瞒着与其母一样骄横的xing子。
宁折不弯。
门枢嘎吱一响,却是国欢去而复返,一脸的平静:“哥,额涅在替你整理行李,我看着东西好像塞太多了,你还是去劝劝的好,不然……”
杜度松了口气,国欢的出现及时地给他扶了个梯子,他顺梯而下,缓解了刚才的激烈矛盾。
“好,我过去瞧瞧。”松开阿木沙礼的手,看她低着头不说话,那紧绷的肩膀却预示着主人的倔qiáng。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放柔了声音,“别跟我闹别扭了,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你不也说是來替我践行的么?”捏了捏手里的荷包,到底沒有还给她,自行塞进了袖子里,转身走了。
待他出了门,她才抬起头來,冲门边呸了声,做了个鬼脸。
国欢忍不住笑道:“你总爱挑衅他,也不怕哪天真惹毛了他。”
“才不会。”杜度看着凶悍,在她眼里还是不足为惧的。
“那是你不懂男人。”
“哈?”她不由莞尔,这话題说的,跟男人又有什么关系了。她歪着脑袋打量国欢,对他这副扮成熟说教的样子很不喜欢。
“国欢哥哥。”她俏皮地冲他眨眨眼。
“何事?”
“郭罗玛法允杜度哥哥随二舅出征,你会不会很失落?”
“为什么这么问?”国欢施施然地撩起袍角,翘腿坐在了炕沿上,姿势明明不雅,可这动作他做起來,却反有种风流倜傥的味道。
“你不是说男人么?杜度哥哥去了战场,可不就是男人了?而你么?”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故意露出一副调侃的笑意。
“哦。”沒想到国欢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地说,“要这么说起來,最该失意的人可不是我,应该是二叔家的岳托才对。”
提到岳托,本还笑意吟吟的阿木沙礼不觉敛了笑容:“好好的奚落他做什么?他可比你还小一岁呢。”
“小一岁不假,可他比我们都大人样啊。我听说他本是求了大姑父家的多积礼,想随扈去乌拉的,不过他小子运气不大好,家里原有个刻薄继母时刻在背后捅刀子,这会儿新娶的福晋……据说是个河东狮、母大虫……”
阿木沙礼眼睛瞪得溜圆:“母大虫?谁这般促狭在背后诋毁岳托的名声?”
“你倒也不笨,猜得出是有人刻意传这话抹黑岳托。只是这话不是别人传出來的,是二婶串门子的时候在亲戚跟前散播开的,把岳托的新福晋贬得一文不值,连带岳托名声也不怎么好听起來。不过他去不成乌拉,和这个也沒多大关系,说到底,他即便是成了亲,也才十三岁。大哥这回能去,已是破例。”
杜度能破例随军去乌拉,是努尔哈赤为了安抚褚英留守的怨气做出的让步。杜度年纪轻,他去随军,其实根本立不了什么功勋,不过是走个过场,而且努尔哈赤爱护孙子,也绝对不可能把杜度往危险的前锋上塞。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杜度这回能随去乌拉,就已经足够令他在第三代的小辈中长脸了,噶禄代因此高兴得好多天都沒合拢嘴。
阿木沙礼仔细看了看国欢,发现他神qíng一直是淡淡的,既沒有特别失落,也沒有特别伤心,似乎不管是欣月的失踪,还是杜度的出类拔萃,都不足以影响到他的qíng绪。
这个表哥,好像年纪渐长,就越会收敛qíng绪了,以前凭她对他的熟悉,还能从他的表qíng上揣摩出一二分來,倒如今,他已是完完全全地喜怒不形于色了。
让她无奈之余,也因此生出一抹望而生畏的感觉來。
如杜度那般,哪怕他狂风bào雨,她总也是丝毫不惧的,因为熟悉,因为知道他对她就那三板斧,终是拿她沒辙的。可是对待国欢,她是越來越沒底了。
惹毛国欢的底线在哪里?她捉摸不透,反而生了不敢轻易撩拨虎须的疏远感。
“阿木沙礼。”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嗯?”回过神來才发觉他竟已站到了她的面前。
“又在想什么?”弹指在她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果然姑娘家长大了,心思就大了。”
“才沒有。”
“你不喜欢东珠?”
“沒有啊。”
“不喜欢也沒关系啊,东珠是个好东西,你要不喜欢,可以转手卖出去,我认识个行脚商人,可以帮你问到个好价钱,比去马市还划算。”
“啊?”国欢的表qíng太过认真,认真得她都不知道如何拒绝他的好意,“只是……”
“嗯,就这么说定了,你也是大姑娘了,也是该挣些体己银子,时不时地买些自己喜欢的胭脂水粉什么的。你且放心,这些东西你大可以放在我这里,我替你收着,保证不会让姑姑发现。对了,除了胭脂水粉你还喜欢什么?”
她被弄晕乎了,顺着嘴答:“听、听说天朝的马面裙甚是好看。”
“哦,那价钱可不菲。”国欢沉吟片刻,“要弄來马面裙倒也不难,我有路子,回头量了你的身量,托人按你的尺寸做一条。只是单独一条马面裙穿起來可不好看,到底还是要袄裙、鞋袜搞上一整套才好……”
“我、我……”她可沒想过那么远,一条马面裙就足以让她心跳加剧了,哪敢奢望其他的,“我可沒那么多钱。”算上这么多年來积攒的月例银子,也不够买fèng制一条马面裙所需的绸缎,想來要凑够一整套的袄裙,即便是卖了那串东珠手串,也还是远远不够的吧?
可是……可是,一套袄裙,想到那日和术禄等人闲聊时说起的天朝服饰,想起额涅随口说的一句,当年阿巴亥福晋便是因为穿了一身素白月华的襦裙,风姿绝代,在众女脱颖而出,令郭罗玛法一见钟qíng,从而捧上了大福晋的位置,专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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