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_蔡某人【完结】(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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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琬宁攥住烟雨的手腕,不曾来得及回答,船内就有人出来,大声呵斥了几句,扯起烟雨便往回推搡,整个河面顷刻间扬起琬宁的凄厉尖叫:“不要害我烟雨姐姐!不要!”

  她惊恐到几近崩溃,两手空空舞着,目光里忽就布满了绝望。

  眼见船要走,琬宁在水里拼命往前追,脚底一歪,倒在水中呛了几口水。烟雨则疯了般挣着身子只为再多看她几眼,嗓子也喊哑了,嘴里不停哭着:“琬宁,回去吧!回去,回去呀!”

  琬宁哪里能听得进去,眼睛哭得已看不清前方qíng形,还要追,身后顾曙大步赶过来,一边拉住失魂落魄的琬宁,一边扬声质问那船上乱扯的人:

  “这是哪家的游船?今日倘是敢走,我查出来定不轻饶!”

  船上人本就淋着雨不耐烦,以为遇见两个疯子,猛然推了烟雨一把,烟雨便摔到了地上,这人狠狠骂了几句,硬是拽着烟雨的一把青丝不顾其疼痛哀嚎给拖了进去,琬宁见状,险些晕厥,身子瘫在顾曙怀中,恸哭不已。

  顾曙面上很少动怒,此刻恨不能立刻把这船拖岸上烧了,一手紧紧拥着琬宁,四下看了看,那船要往东南向靠岸,这边小厮早撑着伞趟过来替两人挡着雨:“公子,先上来吧,别淋坏了身子!”

  几人还都在水里,琬宁哭声渐弱,浑身颤得厉害,瘫软在顾曙怀中,这半日的挣命,渐渐没了力气,顾曙犹疑片刻,厉声吩咐着小厮:

  “你解了一匹马,朝秦淮河东南去,从河道监那给我要几个人,把那船给我拦下来!查清楚是哪家的船!船上唤作烟雨的姑娘一定给我带回府!”

  说罢拦腰抱起了琬宁,在其耳畔低低道了句:“曙不得已,唯有唐突姑娘了。”

  等上了马车,两人皆被河水雨水弄得láng狈不堪,顾曙一时寻不到东西替她擦拭,却见她抱着肩把脸深深埋在两膝间,已没了声息,不像方才那般激烈。

  他只觉心底阵阵发紧,疼得他一股无明业火,大可烧了这整条秦淮河,却只能无措地望着她,动了动唇,竟无话可说,唯恐她受了风寒,亲自驾车往乌衣巷去了。

  方才那一幕,他猜不出琬宁如何同那位姑娘分开的,她不是蒋家的表小姐么?那位姑娘一看身份便知是谁家府上买来的倡优,贺姑娘怎么会认识她呢?看样子,仿佛qíng同姐妹……顾曙脑中纷乱,到了成府缓缓停住了马车,才掀起帘子。

  她仍蜷缩成一团,悄无声息,一眼看过去,竟不像是一具活物,顾她仍蜷缩成一团,悄无声息,一眼看过去,竟不像是一具活物,顾曙倒抽一口气,顿了片刻:

  “贺姑娘,到了。”

  单薄的身子动了动,琬宁抬起脸来,满面全是泪,一头青丝湿漉纷乱附在脸颊上,越发衬的那青丝乌烟,面如梨花。

  顾曙只觉那股热流再次不可抑制地升腾而起,不免忘qíng,竟想伸出手去轻抚那满脸的泪水,只见琬宁阖了眼,滚烫的泪再度簌簌而下,无须触及,便灼得他心痛,最终按捺住了这股冲动,他不能趁她之危。

  “贺姑娘,你不要难过,我会替你找回姐姐。”他的声音压抑入喉,深深望着她。

  听到这一句,琬宁眼中突闪过一丝光亮,痴痴看着顾曙,这眼神太过专注,又太过凄楚,犹如一株嘉木即将焚烧尽在火焰之中,顾曙几乎招架不住,这光芒震得他肺腑微痛,dòng穿他身躯,整个人是恍惚的,人世二十几载,他从未有此刻般的动dàng心境。

  仿佛是他命中欠她,此生甘心,哪怕只是能稍展她眉宇一抹愁色。

  琬宁哪知他心思百转千回,只知道眼前人是她日夜煎熬的唯一希冀,他温柔,他和善,他平静无躁,持君子之风,虽缘于一面,却可托付,她莫名信他。

  “公子,您仁义至此,我……”琬宁目光炽烈混乱,恨不能剖心赠与他报恩,却词不达意,涨得满脸羞红,随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捂住那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却见顾曙一双眼睛只dàng着柔软水波,已轻声安抚她:

  “贺姑娘,举手之劳,你不必太在意,等我寻回了烟雨姑娘,会尽快告诉你。”

  琬宁不由展颜一笑,她许久不曾这般笑过,由衷而畅快,可只维持了一瞬,她眸中黯下来,无助地望着他:

  “找到了烟雨姐姐,要怎么办?”她脑中闪出成去非来,知道在他那里是毫无寄托可存的,心底唯有无尽的恐惧,或者是她离开成府?

  这个念头犹如电光火石般划过心头,琬宁浑身都战栗起来,对,她可以去求他,求他放她走,烟雨什么都会做,而她,大可替人抄书卖字,十全街上不就有这样的买卖么?她俩人活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琬宁被这个想法激得微微发颤,好似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她又能和烟雨姐姐在一起,不,她们这次再也不会分离了,再也不能了!

  “公子,能把姐姐先暂时安顿于您府上么?”琬宁不禁带着哀求的神色,“我姐姐她心灵手巧,不会只做闲人……”说到这,脸又是一红,“公子见谅,我失态了……”

  顾曙忙道:“没有,贺姑娘倘有不便处,烟雨姑娘可以一直住我家中,我正缺一个伶俐的丫头,总归同在一处,你想你姐姐了,随时都可以前来探望。”

  琬宁听此,一颗心渐渐平息下来,越发觉得顾曙可亲可敬,又为欠他这般qíng份忧愁,正茫茫思无绪时,忽听顾曙一声低语:

  “贺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她循声望去,那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进入视线的正是成去非,一颗心瞬间要跃出胸腔,她迅速朝顾曙眨了眨眼,声音又急又重:“请公子勿泄。”

  第98章

  仿佛此刻, 她是那先秦的刺客,只同眼前人恪守着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隐秘,倘是泄露半分, 她便万劫不复。

  顾曙察觉出她qíng绪的微妙,心照不宣同她对视一眼, 琬宁顿时了然, 更加感激到极处。

  待成去非走近,琬宁低眉见了礼, 余光微微瞧见他两脚的泥泞, 衣摆上也到处都是, 湿了大片。

  听他二人简单寒暄一番,顾曙才笑道:“路上偶遇贺姑娘, 贺姑娘未带伞,我便顺路捎她一程,既已送到,曙不再逗留, 告辞。”

  他这话说的自然,丝毫不让人起疑, 琬宁早听得心底乱跳,她不善伪词, 稍一紧张,便马脚尽露,前功尽弃, 眼见顾曙这般从容去了,独留她一人面对成去非,竟有丝说不出的躁意。

  她自从上一事后,甚少见他,可毕竟他书房同她住处只一墙之隔,偶一为之的照面,她沉默得厉害,只尽礼数,一个字都不说。

  成去非知道她对自己满是戒心,犹如惊鸿,一枝空箭便能夺她魂魄,再看她身上那件稍嫌大的衣裳,心底早起疑,面上却淡淡的,也没什么表qíng,只把伞塞到她手中,兀自提步先去。

  “大公子,我有话想和您说。”琬宁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未免心急了些,果然,成去非驻足顿首,雨水打在他面上,蜿蜒而下,更衬得一张脸,宛如利刃,突兀而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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