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曾相识,语气也仍是那样宜喜宜嗔,成去非忽一把抄起她,直往内室走去:“我知道,你只肯做我的小娘子,哪里管得着胡人受不受教化?”
琬宁两只手挂在他颈间,大概猜出他想做什么,遂眉睫垂着,细声细语的:“大公子自有日昃之劳,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话引得成去非发笑,停了步子,就这么抱着逗她:“原来你对我是有非分之想的?说说看,想什么呢?”
琬宁qíng急之下,忙伸手掩了他的唇:“什么也没想。”
“那便好。”成去非遂径直走到chuáng前,把她往chuáng上一放,替她扯过被衾:“时辰不早了,你先歇息。”
琬宁不成想他是这个意思,面上一阵尴尬,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问,却见成去非俯下身,轻抚了抚她脸颊,似是安慰:“我一会就来。”
“好”琬宁含糊应着,脸上早一片滚烫,两人的闲话本也到此,外头忽响起一阵急骤的叩门声:
“大公子,大公子!”是赵器的声音,赵器本知晓琬宁在,遂不敢轻易进来,无奈河道那边大半夜的送来消息,说石头城出了事,听得他登时火大,忍不住冲来人吼了句“该找谁找谁去,怎么什么事都往这跑?”那人吓得不敢反驳,只说有司喊不动人,连门也不给开,万不得已才来的乌衣巷,街上老百姓都漂了起来,一席话颠三倒四的,赵器听着不对劲,这才迫不得已来敲成去非的门。
眼见琬宁也要跟着起身,成去非按下她:“你不要动,和你不相gān。”说着折身而去,琬宁只听见外头一阵急报,也不知是何人:
“大公子,海水倒灌了!涌进石头城来了!”
琬宁急忙翻身而起,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成去非亦听得心头嗖嗖一乱,那边赵器知道他定要亲自去,早备好蓑衣等雨具,琬宁见有外人在,不好上前,心底却焦急如焚,只想着难怪今晚风大的吓人,等他穿戴好,却不大能认出他了,赵器见琬宁一脸忧色,便和外头那人打了个眼色,对成去非道:
“大公子,小人备好车马在门口等您。”
成去非正想再吩咐琬宁一句,只觉一具柔软轻盈的身子扑入怀中,原是琬宁已抱紧了他,兀自颤抖道:“您要小心,我,我等着您……”
“嗯”成去非推开她虚应一声,“不要等我,去睡觉,听懂了么?”说着大步而去,徒留琬宁怔怔留在原地,一颗心好似也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这大风从上章开始就刮,是白刮的吗?
第133章
整个建康城被磅礴的大雨捂得严严实实,满耳尽是“哗哗”水声。成去非刚出了府门, 迎面便被那大风刮得直往后踉跄了几步, 哪里能驾得了马车, 连眼睛都尚难以睁开,赵器在成去非身侧大声道:
“大公子,这不行,您不能……”一句话没说完,便被风给噎了回去, 忽觉眼前一暗, 原是大门上那两盏灯笼竟给刮掉了,眨眼的功夫就不知所终。
两人抬首四下望去, 雨幕中时隐时现几处孤零零的灯火, 越发显得冷清,直如鬼域。成去非立在檐下,两撮激流正不停地顺着他眉梭两侧流淌下来,风把他整个人拥住,身侧早跑来家仆递上了火把,许是众人亦察觉出今晚的失常, 行动处不免有些慌乱。
火把执于手间, 因逆风的缘故, 火舌不断反噬过来,像是要往人脸上舔去,犹如一条乱窜的长龙。
成去非的心头越来越凉,海水倒灌石头城, 并不是第一次,建康的水患历经几朝,从未真正解决过,只是这一次,想必是东海之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风làng……想到这,心底忽一阵抽缩,入海口处还停泊着数以万计的商船!
“走!”成去非忽冲入雨幕之中,扯过青骢马的辔头,踩蹬一跃而上,马儿似乎也受了这风雨的惊,在原地踏了几圈,方在成去非的掌控下朝城郊南麓方向奔去了,赵器只得紧随其后,一个箭步跨上马,低吼一声,夹紧了马背,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福伯急得在身后连连跺脚:“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使得!”
说着冲那群还没回神的家仆厉声叱道:“还愣着!快跟上去啊!大公子要是出了差错,都不要活了!”他平日很少chuī胡子瞪眼扯嗓子喊,此刻似是拼尽了全力,尾音都撕裂了一般,吓得众人忙忙应声,胡乱披了雨具纷纷朝雨里淌去!
“回来!回来!快回来!”福伯忽又想到一层,往前赶了几步,“不要都跟着,人多了反而坏事,阿大你们两个去!”
人群里两个格外高壮的身影应了声,亦很快消失于视线之中了。
冷雨鞭打在心尖,十全街当中的驰道上湍流如溪,却是渺无人迹。成去非见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偶有灯火朦胧透出,只稍稍放缓了马步,四下环顾一番,手中马鞭再次扬了起来,低喝一声,青骢马便疾风般奔驰了起来。
雨势急猛,打在脸上一阵阵抽痛,胯=下骏马的速度则不觉慢下来,等进入南麓,街上的水已有两三尺深!目之所及尽是行人,人人脸上都布满极度的恐惧,幼童被男人高高举在头顶,女人们手底则挎着不多的家资,到处都是哭喊声,积水之上不断飘过来竹篾器具,甚至已开始漂浮着牲畜死尸,成去非翻身下马,拦住一人问道:
“府衙的人呢?”
这人一脸麻木,脸上不知混的是雨水还是惊惧的泪水,也不答话,只机械地往前淌着,成去非狠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能看见混混沌沌的百姓四下忙着逃命,却连一个官府的人都不曾看见!
正想发作,忽听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正在高声嘶吼:“不要往南边走,往回走!往北边走!你,说你呢!回去!”
成去非循声望去,只见两团人影纠缠在一起,待淌近了身,果真是步芳,正和百姓推搡着,百姓是吓昏了头,已然听不懂长官的吩咐,无头苍蝇般,到处都是混乱,尖利的哭叫声在风雨中此起彼伏,刮得人耳膜疼,成去非一把攥过了步芳:
“都水台的人呢?”
步芳回眸见是他,也顾不上行礼,只道:“喊不起来人,小人没法,只好求尚书令大人来拿个主意,这事也不敢瞒您,”说着嘴里已灌满了雨水,歪头直往外吐了几口,才继续道,“怕是……”话刚续上,步芳忽意识到什么,猛然抓住成去非便把他往回推,“大公子,水在涨!”
“快!往北走!”步芳来不及同他多言,忙又去截拦那混混沌沌吓傻了的百姓,这好一阵吼,又激得人群里哀嚎不断,混乱之中有人似乎跌倒,隐隐传来几声叫骂。
雨仍如许地大,五步之外就再见不到人的面孔。风卷成如实质的水墙,泛着yīn碜碜的光,将众人悉数裹在里头,成去非眼见就要看不见步芳的身形,往前用力淌了几步,待辨出步芳,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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